斜风过去,撩起二人的衣摆,郑独轩衔着很淡的笑:“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会相见,让我再陪你一段路吧。”
陆行舟也笑:“那便再走走吧。”
走啊走,陆行舟找话题:“你知道胜寒派灭了崔家的事吧。”
郑独轩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点头:“对不起。”
“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受害者也不是我,你不必跟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姐姐跟崔寻木的关系。”
“……胜寒派这样做,你留在胜寒派,不会觉得膈应吗?”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复从前了,可陆行舟相信,郑独轩不会是冷眼旁观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我更要留在胜寒派,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崔家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关州,并不知情。”
“那……注意安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保全自身。”
“嗯。”郑独轩望着前方,“小舟,我就送到这儿了。”
今日黄汤似的天,云都被煮碎了,远处是混沌的一大团,他们于此地离别,没折柳也没挥手,目光交汇过后便分开了。
第200章 心若死灰-2
前往登龙城的最短路线会经过京城,但陆行舟特意绕过了京城。他害怕听到太子被刺杀的消息、王羡鱼的名字,他还没有强大到能接受任何事情的发生,逃避跟故作坚强比起来,谁又能算得上更差。
陆行舟现在骑的马跟千里马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这匹马跑累了就会停,陆行舟不是手拿鞭子逼着马往死里跑的人,所以他一天能走多远的路,完全取决于马的体力。
一路走走停停,又绕了远路,过了半个多月,陆行舟终于到了登龙城。
阴灰色涂满了天空,俨然要酝酿一城的雪,很快碎珠似的雪沫旋着打转,灌进陆行舟的脖颈中,陆行舟缩了缩脖子,跳下马,只牵着马缓慢前行。
太冷了,若是骑马,这种冷会扑得人更加麻木。自从陆行舟的武功上去之后,就没那么怕冷了,但登龙城的冷还是超出了他的忍耐程度。他不知登龙城是年年都这么冷,还是今年格外冷,毕竟他只来过一次,实在猜不出来。他不知道,有人肯定知道,等见到宁归柏之后,陆行舟要问问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不过,以宁归柏的体质,他估计会觉得都差不多——都不怎么冷。
想到这,陆行舟不由得咧嘴一笑,他这一笑,风雪就不客气地溜进嘴中。冷得冻牙,陆行舟连忙闭上了嘴,不敢再笑。在现代社会,看牙是一项花钱如流水的项目,在《三尺青锋》中,也不知道针对牙齿的医疗水平如何,陆行舟可不想冻掉了牙。
他还记得宁家的位置,他一路不停,直奔宁家。他已经慢慢悠悠走得太久了,如今他到了登龙城,再也不想磨磨蹭蹭,他迫切渴望见到宁归柏,就像是在寒冷中的人盼望春天。
但马冷得不行,浑身在颤,不愿意再往北走,陆行舟便带马进了一家客栈,把马送进有瓦遮头的马厩里,又开了一个房间,把自己的行李都放下,卸下包袱后轻装前行。
他走到宁家之时,雪停了,天上像是蒙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纱,夜色深重而凄厉,乌糟糟的。陆行舟眼皮一跳,他敲门,没人应。陆行舟再敲门,这回敲的时间长了些,总算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了。
开门的还是上次那名老人,乐旭的眼睛依旧浑浊如白豆腐汤,他眯着眼认出了陆行舟:“公子?你……是来找少爷吗?”
陆行舟礼貌微笑:“是的,他在家么?如果在的话,可否帮我通传一声?”
乐旭侧开身子:“少爷在家里,公子先进来吧,外头冷,你进来坐着,我这就去找少爷。”
“那就麻烦了。”陆行舟跟着乐旭穿过回廊,进了厅堂,室内隔绝风雪,生着炭火,温暖极了。乐旭给陆行舟倒了杯热茶,陆行舟捧着茶说谢谢,乐旭转身出去了。
陆行舟静静等着,这里太安静,他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心里仿佛有许多个小人,高举着手臂合起掌心,一个个扎进心河中,发出相似但不太规律的声音。扑通扑通。
他口干舌燥,喝尽了杯中的茶,抬起头时,才发现门后有半个黑黢黢的影子。
“小柏?”陆行舟倏然起身,“怎么不进来?”
宁归柏推门而入,他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衣,脸色却十分苍白,他好像瘦了些,轮廓更显冷峻。他没有笑,也没有皱眉,没有眨眼,五官像是被螺丝钉固定住了,有种精致的假人感。
他掩上门,站在门边没动了。陆行舟觉得他离自己很远,于是走近去,他说:“小柏,你怎么了?”宁归柏的变化使他害怕。
宁归柏说:“我……”话一开口,他便觉得自己的嗓音有些哑,于是他住了嘴,闷声清了清嗓子,重新说:“我没事。”
陆行舟本能地想拉宁归柏的手,面对宁归柏,在不知道怎么处理问题的时候,先用肢体接触缓和情绪是绝不会出错的方法。可是宁归柏反应极快,避开了陆行舟的触碰,陆行舟怔住了,他缓缓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