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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大可能吧?……

脾气这么温柔、涵养这么优良的领导怎么会说脏话呢?……

大约是听错了。

嗯,一定是听错了。

军伍出身的蒙厉悔老辣刁钻,瞅准机会,朝着领导的后颈重重地劈了一记手刀。

我们愣怔怔地看着这个挺拔的武官倒了下去。

犹如大山轰然垮塌。

许久回不过神来。

难以置信,竟然真的做到了。

实打实地制衡住了他。

倒在院子里的男人衣衫凌乱,乌发微散,脖颈皮肤被勒得通红,面朝下栽倒着,呼吸不稳,鞋子都被我们踩掉了,露出深色的秋袜来。

“……”

原来他和我们一样,也只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也有撑不住力竭被放倒的时候。

原来他也只是个肉与骨构成的凡人。

而非什么权力高地上可望不可即的神圣存在。

“……这样的话,及仙县重案,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吧。”

呼吸尚未平复,胸腔剧烈起伏。杜鹰吐出一口浊气来,慢慢地说。

马泽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重重的嗯声,出神地盯着地上昏迷的上级,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他能够被我们放倒,就不必忌讳了。还是按照旧往办案,那套最妥帖的老路子来。”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地方上的维稳与队伍里的平安。

我们不再怕这个“督军”了。

第36章

这人身量高,体重也格外沉。我与丁刚两个人一左一右同时发力,才勉强把他架了起来,压在肩上,沉甸甸的,往屋檐底下搬。

不能送回东厢去了,周舍、孟荆、霍延年他们已经熟睡了,现在推门进去,指定把所有人吵醒,并且,根本无法向王朝马汉交代。

交代我们基层集体合作,严重僭越,以下犯上的罪过。

“……怎么办?”

“搬回咱们屋里去。”马泽云略作思虑,缓缓出声,“把他在咱们屋里歇息一晚,明早儿再给他端茶奉水,好好地哄哄。无论如何,今夜绝不能把大人这般浑身伤地送回去。”

也唯有如此处理了。

搬进屋,狭窄幽闭的山间佛寺,客房里空间本就不大,五条大汉,如今又多了一条,六条大汉,越发拥挤了。

“他睡你这铺。”

“凭什么?”

我很不乐意空间受到侵占。

“属你骨架子最小,勉强能挤挤,我们其他人个个膘肥体壮的,哪儿来的空隙给他挤?”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我毒打了杜鹰一顿,把他打得鼻青脸肿,反剪了双臂按在墙面上求饶。

杜鹰咬牙切齿,不情不愿地把铺位让了出来,跑去抱干草打地铺了。

于是昏睡状态的展大人有空位置睡了。

……

烛火熄灭,更深人静,幽寂的月光洒进窗棂。

四肢酸软,精神疲惫,不过小半个时辰,客房里便此起彼伏响起了酣睡的呼噜声,纷纷梦会周公。

极近距离处,这双眼睛的眼睫毛整齐闭拢着,短而浓密,清俊脱尘,让人不自觉联想起了月下沾染着寒露的松针。

唇薄薄的,呈健康的淡红色。

墨发如乌,微微散乱。

筋骨结实,体格修长,呼吸绵深,真气稳健。

“别装了,您还想假作弱势至几时呢?”

我贴近这人的耳朵,细若蚊吟,隐秘低微地言说。

“……”

昏迷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

湛亮秀丽,灼灼其华。

“你知道。”

他无声地做出个口型。

是的,我知道。

当年假装可以被王朝马汉联手制衡,是为了安公孙师爷的心。

如今再次假装可以被五位捕快联手制衡,则是为了安我们一线办案人员的心。

付出这么多,忍耐至极致,包容至极致,宽和至极致,这人究竟在追寻些什么呢?明明可以像雄鹰一样自由放肆,恣睢自我地活着的。

嘘——

他朝我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寂静如海的晦暗中,两边唇角弯弯,露出了个好看的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