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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形势越发恶劣了。

斗争越发头破血流了。

再这样冲突下去,迟早出现严重的战损。

战损对于上头领导来说,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对于我们下面的一线,却就是活生生的命。

自己的命,战友的命。

这一刻还在,下一刻可能就无了。

这一刻还谈笑风生,约着结案回京以后,到勾栏里听曲儿寻欢,老婆孩子热炕头,四菜一汤幸福满满。下一刻,可能就只剩下涣散的瞳孔、血染的作战服、冰冷的尸体。

谁都不想成为罗仁。

烂肉一般惨烈的英雄,那不是大豪情,那是大悲情。

可谁都无法赌,这般波谲云诡的棋盘里,自己真的不会成为下一个罗仁。

老子怕啊。

发自内心地恐惧。

前赴后继地追求正义、公道、光明、善良,可是,在我牺牲后,在我化作一滩烂肉后,那些冠冕堂皇的虚无东西于我还有什么意义么?

哪怕我现今活着的时候,理智薄情地想想,那些东西于我个人而言意义也不怎么大。

被拐卖的又不是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我的挚友。

凭什么要我冒着巨大的风险,豁出一切为他们拼命?

第94章

幽灵一般在异乡繁华的夜晚里游荡来游荡去,寒风吹起,刮落了面纱,飘荡在粼粼波光的河面上。

“姑娘,您的面纱掉了。”

老渔翁撑着竹竿过来,慈祥含笑,把湿漉漉的面纱交还给我。

“谢谢爷爷。”

我垂首接过,鞋袜踩在濡湿的河滩上,从荷包里掏出五文铜钱,欲意按在贫穷的老渔翁手中。

老渔翁摆手拒绝。

呵呵笑着,笑纹深深,如同橘子皮层层皱起。

“应该的,不收钱。”

我在河畔的大青岩坐了下来,静谧的秋风中,与老人聊天。

“您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了吧。”

“打小就在这儿长成,”左右暂时无活儿,老渔翁干脆也收了杆,拿出脏污的烟袋子,点燃旱烟,夜幕下吞云吐雾,沧桑寂静,有一茬没一茬地和我聊天,“俺爷打渔为生,俺爹打渔,到俺这代,继续打渔。”

“老了,打不上来鱼了,就做渡船,游荡在这漂漂亮亮的泷水河上,看哪边有人招手,就收几文钱,把人送到对岸去。”

“及仙兴旺,泷水河发达啊,两岸全是各种酒楼、客栈、艺坊、伎院……有钱的公子哥,还有外地的商旅,皆从这儿熙熙攘攘地过。做渡翁寒酸,却是绝对饿不死的,每天都能有二三十文钱收入……”

“哎!”

老人家见我提起裙摆要过来,惊地制止。

“您别往这儿走!下面全是青苔,滑着呢!泷水河里可是有鳄鱼的,滑了进去,底下的暗流把人往河中央一卷,人就无了,神仙都救不出来。”

我拎着裙摆,仰起头来,朝他盈盈笑起。

“我想上您的船,到对岸去,对岸红灯绿柳,歌舞繁华,可好看了。”

“……”

老渡翁显而易见地犹豫了瞬间。

劝说。

“那不是什么女儿家该去的地界,乱得很……”

他又转折,低低嘟囔。

“罢了,近几个月京官下来严打,倒了好几家青楼楚馆了,不干净的,爪子基本上全被剁了……剩下的,想来也没胆量再做出强抢良家的腌臜事来……”

“深更半夜的,敢一个人在外头逛,想来要么是蠢,要么是狠。蠢的不值得拦,好言难拦蠢死鬼。狠的不必拦,自有其自保手段……”

“上船吧姑娘——”

老渡翁熄灭了烟杆子,扬声。

“咱替您把船支稳了,你上来的时候小心些,别溅了水,污了裙摆。”

第95章

面纱湿漉漉的,泷水河上飘了一阵儿,夜风徐然,渐渐干燥。

干透以后带着股子淡淡的鱼腥味,并不难闻,但我也不打算再戴上脸。

没必要。

不会有任何人认识这个豆绿色衣裙的陌生女子。

我这辈子都是以男人的身份过活的,徐明文,开封府的捕头,京城一带的四大名捕之一,强悍、精明、狠辣,标志性地使双刀兵器。

脱离了男人的身份,我连徐明文都不再是,只剩下个无名无姓、无户籍、无身份、无资产的空荡幽灵。

一个幽灵游荡在夜幕中,与世间无任何瓜葛,无任何利益干系,会惹来谁的注意?谁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