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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他可真会劝人,一针见血地指明利害,我几乎已经心动,要把他放手了。

可终究不忍。

这该死的残存良心。

好人做不了,坏人做不彻底,不黑不白地夹在中间,奇形怪状,狰狞扭曲。

……

暗涌袭来,河泽自然巨力携裹,人若蜉蝣,再无法控制方向,随波沉溺。

冰寒砭骨的河水铺天盖地,把人的脑袋拍晕,把人的四肢扭曲,体温汲取。

恐惧攥碎每一寸理智。

我后悔了。

那时便该跟着渔夫离开,把累赘扔掉才对。

道德或良心再重要,能重要得过自身宝贵的生命?

第126章

又梦见自己在飞。

振臂作翅,跑着跑着,犹如飞鸟一般滑翔在了高空中,无尽自由。

底下是万家灯火,整齐俨然的民宅区,道路漫漫向无穷无尽的远方,天地辽阔。

繁星点点,宇宙浩渺,风中徜徉。

“明文,明文……”

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呼唤,声音莫名地熟悉。

回头望。

场景一下子转换,来到了法邸神圣的开封府,高墙朱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石狮子威风凛凛。官兵、皂役、文吏……各色公职人员往来不断,各司其职地忙碌。

老青天国之砥柱,清正庄严。

上行下效,整座司法重器的风气都很正,人人为民,尽忠职守,怙恶不悛。任何刑事案件到了这里都能得到公正清白的严格处理,真相得以水落石出,受害者得以沉冤昭雪,作恶者得以明正典刑。

公孙师爷找刚调职入京的我谈话,絮絮叨叨一大堆,聊了很多,老狐狸拐弯抹角地试探,最后确定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后他给我配备了一个师傅,李青峰。

一根筋,赤诚、固执的老捕快,李青峰。

“小子,甭贼眉鼠眼地往师傅这儿塞好处了,你在外头学的歪门邪道,在开封府这里用不上。咱们这里是真正的国之重器,干干净净……”

老前辈毫无架子地揽住新徒弟的肩膀,哥俩好地搂住,往林木菁菁的演武场里走。

“跟着师傅学手艺,也学做个端正的人……”

“就踏踏实实地干就行了,路遥知马力,人活就一辈子,不要妄负了自己的心,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东西了……”

泪流满面,控制不住地眼眶酸涨,热泪滚滚流出。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在哭呀,小子,小子……”

雾朦胧,人像也朦胧,绰绰约约,残梦中的一切模糊不清。

我熊抱住了老师傅,老师傅埋在我的臂弯中絮絮地唠叨了些什么,父亲一般按住我的后背,轻轻拍抚。

他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太遥远,太模糊了。

只有最后一句。

“师傅走了,你继续往前走……”

第127章

“明文……”

“明文……”

“明文……”

“能听到我说话么,明文,醒醒,把湿衣服烤烤……”

“冒犯了,明文……”

迷迷糊糊间,湿冷黏腻的冰寒褪去,温暖徐徐地覆盖了上来。

头痛欲裂,太多错乱的影像,混混沌沌。

过了不知多久,漫长得仿佛一千年、一万年,千钧沉的眼皮终于睁开一条缝隙。望着头顶简陋的树枝草棚子,粗陋的三角支架,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满面残泪,眼眶酸胀。

我摸了摸自身冰冷的脸皮,没有表情地收敛了所有情绪。缓缓地,僵硬地撑起身,骨节犹自冻得咔咔作响。身下铺满了干燥的枯枝、松针、落叶,身处在一座临时搭建的,极其简陋的三角棚中。

大体框架是五根粗树枝,左两根插在泥土中,藤蔓绑在一起,固定成三角形,右两根插在泥土中,藤蔓绑在一起,固定成另一个稳定的三角形。顶上一根长长的粗树枝把两个三角形连接在一起,四面盖上密密麻麻的杂草、枯枝、树叶子,形成了一个极其挡风御寒的窝棚。

官差露宿野外常用的手法。

还挺暖和的。

身上能冻死人的湿衣服也换了,变成了一套包裹严实的绛红色袍服,展昭的衣裳。

他没淹死。

当官的和我一道被冲走了,冲到了这不知哪里的荒郊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