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不是三个,是紧密合作的三十个之众。
“同生共死。”
穿着我的黑色衣袍的展昭沉声说。
“……好,同生共死。”
穿着展昭绛红色衣裳的我说。
互相守卫战友的后背,并肩作战,直到生命尽头,最后一滴血流枯。
遗骸相守,双刀、长剑倾覆,埋骨在千百年郁郁菁菁的松林海洋中。
以青山作墓,与君共铭英烈碑。
第135章
这是我漫长人生中,经历过的最逼近死亡的作战。
这是我漫长生命中,第一次亲眼目睹,真正意义上的武学高手,临界爆发是什么样子的。
剑即人,人即剑,人剑合一。
剑气长虹,血色挥洒如猩红黏腻的雨。
他已经臻化入境,以武入道了。
才二十七岁。
真让人羡慕啊。
又艳羡,又嫉妒。
如果我有他的家世底蕴、良好武学传承就好了。
就不用纯粹野蛮地操练,以损耗人体健康寿命为代价了。
以我的刻苦勤勉,以我的年长,若有展昭那般渊源优良的家学底蕴,我定然会比他更出色。我很可能会是百年来第一位双兵入道的武学大师,能够铭刻在传世兵器谱上的那种。
可惜了,世间从不存在“如果”。
……
凝聚内力在掌心,一掌拍碎敌人的颅顶,红红白白,惊悚的豆腐脑溢流,眼珠暴突碎裂,轰然倒地。
原来这件事我也是可以做到的么。
只要克服心理上的阻碍,极尽狠戾的心情,不怕手骨被反噬震碎,就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武者如砸西瓜般砸得稀碎。
大汗淋漓,筋骨酸麻,红袍染就成血袍,我已感受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
脚有些瘸,右腿中了一刀,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可只来得及匆匆地扫了一眼,大脑仍然没有接受到任何关于“痛”的信号。
啧,肾上腺素真是一种奇妙极了的东西。
“大人,师爷,破解不了啊,这两个开封府的硬骨头实在太难啃了……并肩作战,互为防御,协作紧密。一个出现了破绽,另一个立刻为其挡上,跟砍不进去的铁板似的……”
县尉手执红缨长枪跑开,焦急地向远处的地方官、师爷汇报。
满地死尸,有的喉咙破裂,有的脑袋碎裂,有的心脏处一片殷红,温热的尸体犹自在抽搐……断臂残肢,破碎布条,挂在墨绿色的灌木丛上。
不知道他们的家人儿女是什么样的,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父亲为了碎银几两,在外头做什么血腥营生,死在了这里,有没有人能找过来,为他们收尸。
或者,就是这么简单,外头的俗世里继续柴米油盐,歌舞升平,无人知晓古老密林里秘密发生的一切,终局了,只有闻着腥味儿的狼群过来清扫。
叼走血肉,啃噬干净。
岁月漫漫,正道苍莽,天地无情,徒留白骨哑然地湮没入黑暗,被青苔、野草掩盖入地下,无影无踪。
可怜他们做什么呢?
他们不容易,我就容易了?
这操蛋的世道谁活得轻松?
这里是这些阵亡地方官兵的埋骨之地,同样也是我徐明文的埋骨之地。
第136章
“明文,你怎么样?”
展昭扶住颓然歪倒的我。
揽住腰腹,触手一片黏腻血色,利眸通红通红。
“明文,明文……”
“二狗子,狗儿姐……”他低声地,沙哑轻微地唤,细若蚊吟,“别死在我前头,熊飞守着你,熊飞护着你,只求你……别被杀死在熊飞前头……”
“我想回家……”
我跟当官的实话实说,眼泪流了下来。
“展昭,我想回家,和南乡回家……”
“回开封?”
“屁个开封,屁个大宋,”血污的泪水流了出来,肾上腺素高峰期褪去,浑身痛得发麻,皮开肉绽,站都站不稳,“我跟南乡的家不在这里,我们的家很太平,很富饶,在那里,在那里有ifi……堂堂正正地活着,不用强迫扭曲自己,一辈子伪装作男人活着……”
展昭双眸通红地注视着我,屈指摩挲我汗淋漓的面庞,唇紧抿,唇瓣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用力闭了闭眼,一滴热泪滑入了鬓发。
“狗儿疯痴了,尽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