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她认真地说。
“也请代我向大人转达谢意,感激不尽,衔草结环。”
“啊呀,情意当然要带着礼物,亲自当面表达,才足够真诚嘛……”我朝她挤眉弄眼,极尽暗示撺掇,“大人喜欢……额……”
领导喜欢什么,目前我也还没弄清,“等我回去查查,跟那帮老兵油子打听清楚,展大人喜欢什么,丁仵作你对症下药,专门买好,专攻其所好……”
“啊?……”犹豫,嗫嚅,“可是我并不宽裕,青天那种位置的大官人,喜好的雅趣,想必都很稀罕名贵吧……”
什么雅趣,屁个高贵。
大家都是血肉泥胎,都是俗人。
他喜欢的是你啊,你这美好的水人儿到他眼前晃一晃,再带上一份用了心意的礼物,他绝对心花怒放。
同为男人,老子对其他狗男人的脑回路洞悉得很,盼得无非就内几样儿:钱权势、下半身与真心。
钱不成问题,爷混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丁仵作,你尽管梳妆打扮,用心挑选礼物,投其所好。其他的有我在,无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疑虑,心生抵触。
“徐大哥,你这是要借给我钱?……恕南乡不能从命,我从不向外借钱办事,这人情太大了,还不干净……”
不不不,我这是在你身上搞投资呀,妹妹。
“大人于我也有提携之恩,咱们俩齐心协力,共同的心意,怎么能算我借给你呢?你又不是不出钱。”
“就这样敲定了。”
大包大揽,一锤定音。
姑娘被蛮横强势的大男子主义弄得很不舒服,沉默着,渐渐冷硬下脸,不说话了。盛开的喇叭花嫣红地攀附在木栅栏间,豆绿裙装与背景的草木交相辉映,清新秀婉,道是无情也动人。
“哦对了,”又想起了什么,问说,“家里现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屋顶有几片瓦滑了,夜里呼呼往里灌冷风,太高了,我不敢上去修补,怕摔断腿。”
我回去扛了梯子来,给她弄好。
“烟囱好像出了点毛病,不知道是堵了还是怎么回事,这几个月烧火做饭,烟灰老往回倒呛。”
爬上去检查了片刻,用长棍子使劲往里捣了捣,又倒了几桶水下去,折腾老半天,搞得灰头土脸,好歹疏通开了。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走了,以后有需要尽管招呼哈,姑娘。”
“好,嗯,嗯,好,嗯,一定,一定……”
优质的潜力股朝我盈盈福身,行了个这时代小娘子的福身礼,修养很好地目送我离开,然后两扇木门响着老旧的嘎吱声,重重地在内关上了。
第443章
他很难睡个好觉。思维犹如陷空岛的海潮来回汹涌,猛烈拍击着暗礁,摧枯拉朽;又如夏秋交接之际,桦树苍朽林叶间濒死的寒蝉,迸发出生命最后的挽歌,凄厉地聒噪。
永无止休。
永无止休。
像是有人在哭。
如果展昭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保持三分清醒,不允许坠入梦乡。那么他的思维里,会被开封府冗杂的刑案卷宗堆满,各色血色恐怖,冤沉七尺,死不瞑目,民生疾苦,被害者尸体碎块……铺天盖地,狰狞地挤爆,搅合成汩汩的血浆肉泥。
时常会激起生理性的呕吐,在深夜里造就满地污秽。
如果展昭放弃痛苦的清醒,任由自己沉溺,掉入人体所必需的睡眠。
他又会陷入那场漫长的大梦,各色光怪陆离的碎片将之包裹,散发着猩甜的腐臭气,铸就永远爬不上来的罪孽地狱。
一个碎片里,被发跣足的失心疯病人癫狂地拍打着门扇,抡起椅子猛砸窗户,撞击得门窗外的锁链哗啦哗啦响。
“放我出去!我已经给你们下了崽了!你们不能还这么对我!……”
“放我出去!还我自由哇!……王八蛋畜生,我要吃你们的血肉,把你们告进阴曹地府!剁成肉酱沤肥!……”
怨毒地声嘶力竭,难以入耳地种种粗鄙咒骂,野兽断脊般声声泣血地哀嚎。
幼小的孩子被父亲拥着,害怕地依偎在大腿边,孺慕地扬起小脸蛋,天真无邪:“爹爹,妈妈怎么了……她为什么这么不快乐……”
“妈妈生病了。”父亲慈爱地柔声,“多喝几碗药就安静了。”
万般皆模糊,云雾浓郁,场景转换。
“别、别伤害我……”
雕绘淫靡的庄园大床上,翠玉女郎蜷缩着,遍体青紫淤伤,体无完肤。
颤若糠筛,双臂紧紧地合抱着脑袋,神志不清地呢喃,乞求着,细若游丝。
“只要不打我,怎么着都成……老、老爷,陪谁睡都成,让陪谁就陪谁……听话,我听话……”
这不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