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拎着铁锹大步走来。
“中。既然你不埋他,那我把你打死了,跟他一块儿埋了。”
“我是展大人的女人!你敢?!”魂飞魄散,踉踉跄跄地后退,被盘虬错节的老树根绊倒,狼狈地摔倒在了荒草中,抓起一块石头,连滚带爬地拉开距离对峙。
“小丫头片子,”捕快冷笑连连,呸呸地在干燥的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紧握着即将用作行凶的铁锹,噬人野兽般缓缓逼近,庞大的阴影压迫地将之笼罩,“丫是不是看爷们儿长了一身腱子肉,就觉得爷傻了吧唧?”
她声称给大领导送礼物,去讨大领导欢心了,去卖力勾引了,他就全信了?
每一次,这个美貌的仵作吏给徐明文任何正面反馈,徐明文都会再次核实。
跟顶头上司试探虚实,观察展昭的反应,看孝敬上去的情,妇是不是真送成了。
没有一次对得上,她撒谎,驴他。
丁南乡:“……你别杀我,我埋,我埋……”
捕快把铁锹递给她,看着她埋,用共同犯罪逼她化作同伙,彻彻底底捆绑在贼船上。
“这样吧,”背靠着粗糙的大树,用锋利的匕首清理指甲缝里的污泥,慢吞吞地说,“我找关系,把你安排进乐伎坊里调教几天。过些日子有个饭局,陷空岛的大老板做东,到时候有专人把你洗涮干净,打扮得艳若桃李,你只管在楼上等着大人就行。”
抬眼,老豺狐咧开整齐的白牙。
“展大人是个好人,你跟了他,明媒正娶也好,金屋藏娇也罢,那种性情的男人绝对一生一世对你好。”
“反正早晚得嫁人,你不要不识抬举。那可是展大人,有权有势,人俊心善,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想跟都没门路。”
丁南乡垂着头,不带任何情绪,麻木平静地铲土,扬在入室歹徒的死尸上。
又双叒叕一次……
被拉皮条,威逼利诱,迫使卖肉。
第多少次了?实在已经记不清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力自保的美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永无宁日,或许她该动手把这块璧摔碎。
第455章
依旧记日记,写干过的事,写遇到的人,写对周围环境中各事件的分析,写对遇到的每个活人的分析,写对周围环境中每个群体的分析,写对未来事物发展的预判,写对未来钱程、权程的规划……以文字符号的方式,条理有序地整理脑子里的思维,最大限度保持清醒。
如果有一天京畿爆发反腐风暴,开封府对内肃清吏治,这箱子劣迹斑斑的日记簿,大概会成为震撼全国的本朝官场实纪,触目惊心。
我谨慎地使用了多种语言进行加密,现代简体中文、英文、法文、北方辽国的契丹语……朝廷三法司解码出来的可能性不高,纵使耗费大半年的时间解码出来,也支离破碎。
回首过往,曾经的我和现在的我,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
食草的小白兔,大型掠食性猛兽。
愚忠的奴隶,飞扬跋扈的奴隶主。
这些天把南苑香榭、昌裕小园、不羡仙、文鼎居……通通考察了个遍,最终收获了好几栋优质房产,外加上等农耕地百亩。
找钱庄,通过中间人代持,把尾巴处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政治隐患,严防被刚正的开封府噶了。
孝敬到位,肥羊们总算暗暗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多疑是所有商人的通病,相比老百姓仰望迷信的那些,虚无缥缈的清廉、公正、真善美、司法神圣……豪门阔府的大老爷们,更信任自己疏通开的关系。
实打实的钱权互惠、利益勾结,才能使他们睡得踏实。
商场如战场,哪家子做大的私底下没藏腌臜?小老百姓间打架斗殴,搞出的刑案其实很少很少,商业斗争、以及商业斗争牵起的波澜壮阔的黑(防)社(和)会(谐)地头斗争,才是大头。严重的刑事命案背后,或多或少都藏着他们的影子。
八角笼里选手互殴,裁判那边必然要打点,博弈论呈现在人群中的一种形式,你不行贿,对方行贿裁判给你吹黑哨咋办?你想不想吹黑哨把对手给弄死啊?……
刷牙洗脸,擦洗身体,舒舒服服地烫脚。
睡前翻看了会儿卷宗。京衙扎根下来,羽翼渐丰以后,我便传信给了旧东家那边。年轻时代的老战友们,纷纷把西南土乡、闵县、陈州的一些资料送了过来。
打拐。
这个世界的法制很粗陋落后,这处人间的灰暗地带很多,黄、赌、毒、拐、黑、贪、诈……每一种大型犯罪类型,都祸国殃民,都他妈的有着完整的产业链、利益链。
我的力量不大,我的精力、时间、寿命长度有限,解决不了那么多,黄、赌、毒、拐、黑、贪、诈……任何一项想要解决,都需呕心沥血,忙到白头老朽。
黄我解决不了,满朝文武哪个不爱一树梨花压海棠,我正值壮年还不想找死。赌我没太大感觉,没触及到我的核心利益。毒这时代貌似还没有,尚未见过。黑……可鸡,巴算了吧,爷们儿自个儿就白中透黑。
我选择解决拐,我原是个女性,我快要忘干净这点了,总朦朦胧胧地感觉幻肢要长出来,仿佛某种心理疾病。
“……”
昏黄的烛光下,陈旧的卷宗堆砌得老高。热水盆中的白脚丫子互相踩来踩去,轻微吧唧地响,翻着纸页的动作微微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