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正好,这人立在雪梅底下眉眼温润,仿佛千年前的古画活过来了一般。
玉树临风,高洁绝伦。
“……”
“怎么了?”
我赶紧收回视线,心跳漏了一拍。
“二狗,你想要这条小狗?”笑着上前,拢着的臂弯微微上前推了推,姿态莫名地很像父亲抱着孩子,且是哄婴儿无比熟练的负责慈父。
“……”
不禁暗暗感慨。
明明大家都是血肉泥胎构成的,怎么会有活人如此完美无瑕,富集了世间所有宝贵罕见的品质:家世、武功、涵养、容颜、善良与温柔。
不怕丑恶不堪,就怕拿到日光下人比人。相形见绌,无地自容啊。
第459章
她淫荡,残酷,自我中心。
她狰狞,极致的自私自利,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乃至于荼毒生灵。
她不美,与美毫无捆绑关系。
不符合诗书、戏剧里,任何描画人间女子的模板。完完全全,险山峻岭间疯长的野草,生命力张牙舞爪,放肆至极。
她是他的爱人,展昭想。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
浑浑噩噩的大梦里,无数次悔恨地祈求,并不存在的上苍神佛,如果给他个机会重来,赶在那个残酷的命运转折点之前,作出完善的筹备……
“前臂再抬高些,”托了托刀柄。
“不要顾此失彼。”严厉地教导,“明文,这里,你旋腾错身时暴露了至少三个格挡空隙,普通官兵追不上,但是类似我们的高手想击杀你,太容易了。”
她的腿肚子在打颤,利落的制式短打被滚滚的热汗濡湿,后背、胸膛前、两腋之下,大片大片,灰衣晕染开更深的墨色。
筋骨结实,意志力剽悍。
咬着后牙槽坚持,风霜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下耷的曲线,黄黑的健康武人肌理透着热腾腾的红晕,汗水顺着劲瘦的脸庞往下流,融汇在下巴,一滴滴缓慢地坠落。
“很好,下盘够稳,百多斤的石锁没白拎。”适时地肯定表扬,鼓励下属。
“谢……谢大人……”粗红着脖子,感激不尽,艰难地挤出一丝气音。
“来,把刀对着我,”来到弯刀危险的正前方,沉沉地发出训练指令,“攻。”
武官统领作靶子,砍来的瞬间,绛红色的靶子化作了迅疾如雷电的御猫。
先往下挥剑诱使捕快跟刀,然后顺势骗头斩胸,还同时通过下蹲和自己的攻击路径,把捕快的另一把弯刀也防了出去,震得其虎口发麻,踉跄地后撤数步。
好一记漂亮的骗杀,实战中敌方不死也残了,哪个虾兵蟹将、小兵小卒挡得住。
“学到了么?”
“劳驾大人再演示一遍,”她沙哑地说,目光凶狠坚毅,疯狂地汲取一切能汲取到的养分,把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贯彻到底。
扎根在峭壁悬崖中的怪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势不可挡地枝延叶茂,扩张得隐天蔽日,凛冽的寒风中苍翠欲滴。
“你先休息休息,缓一会儿吧。”
说真的,展昭有些于心不忍了,他在把一个小娘子当大男人训练,且用的是最严酷的强度。
摇头,沙哑疲惫地拒绝,自有一套修炼理论:“一线战斗里的亡命之徒,可不会给咱们留缓和回劲的空隙……”
“体力榨干虽痛苦,但只有彻底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才能摸清楚自身真正的极限在哪里。唯有一次次榨干才能一次次突破极限,变得更上一层楼。”
食指中指并拢,勾勾两根手指,示意继续。
“大人尽管放马过来。”
“……”
可算彻底领会了,她怎么四十来岁就油尽灯枯了,没能与他们白首偕老。这种疯子哪有长寿的理,通体暗伤,四肢百骸连带凡人的血肉,尽损耗得七七八八。
唉,何苦呢?
好好做个正经女人不行么,待在安逸的宅院里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贤妻良母,不用承受外头风水雨打的苦累。
偏得是离经叛道,走这种邪门歪路,活受罪。
……
累死累活,一遍一遍的力竭,一次一次地榨干。
深藏着女儿身的惊天秘密,高壮的身躯穿裹得严严实实,不敢像校场里的其他捕快、衙役一样,大喇喇地脱掉上衣,痛快地精赤着半身操演。
只把袖筒高高挽起,作为聊胜于无的散热。紧攥着双刀的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可清晰地看到血脉蜿蜒的纹理,股股岩浆在其中炙热地沸腾、奔涌。
百炼成钢,功夫不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