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殿下身后的是……”
“见过裕王殿下。”
酒楼中有不少赵生凉的熟人,他一一点头回应,将跟在他身后的镜泽拉出来,向众人介绍。
“这位是江南府的秋闱解元,镜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炫耀,仿佛镜泽是他偶然觅得,精心打磨后终于能够示人的一件珍宝。
众人探究的目光顿时汇聚到镜泽身上,仿佛要穿透他覆面的轻纱,探究他江南才子的真面貌。
镜泽微微欠身,姿态从容优雅。
他身上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度,让人无法因其年岁尚轻且依附亲王立足,就薄待几分。
赵生凉话音落下,立刻有人笑着迎合。
片刻后,赵生凉笑着将镜泽引到高处的席位,那里视野开阔,能将楼下的轻歌曼舞尽收眼底。
席间早就候满了人,赵生凉打了招呼,主位和旁边的位置空缺,是留给谁的不言而喻。
幂篱隔绝了大部分视线,他古怪的造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镜泽公子,您这是……”
偏偏赵生凉无意为他解围,镜泽心里暗骂一声,随口扯谎:“学生早年毁容,怕惊扰各位贵人,实在抱歉。”
他这样说着,幂篱之后的眼睛落在正与旁人谈笑风生的赵生凉对视,这话既是说给旁人听,更是说给赵生凉听。
赵生凉笑意更甚,不在意地拉着他入座,随意补了一句谴责:“玉郎是读书人,容貌不重要。”
他碰过的手被镜泽放到桌下狠狠揉搓。
席间不断有人向赵生凉敬酒,他偶尔会开玩笑让镜泽挡去,镜泽心里越来越冷,不敢拒绝太多,被人灌了好几杯烈酒。
他勉强还能保持冷静,勉强应付着,听着那些真心假意无从辨别的奉承,在心里安慰自己。
没事,提前适应也是好的。
待他将来入了官场,此类奉承只多不少。
虽是这样想,但他的身体还是无法避免地感受到疲惫,只盼着这场宴席能够早些结束。
终于,酒宴行至末尾,楼下歌舞渐歇,耳畔的靡靡丝竹小了一些,镜泽微微松了一口气。
赵生凉正与旁边的一位郡王交谈着什么,镜泽被酒气熏得有些喘不过气,正欲寻个借口离席片刻清清肺腑。
就在这时,一名正在撤菜的小厮低着头,将方才众人笑闹着混了几种酒的酒坛放到托盘上,离开时却不知被哪位贵人的衣角拌了一下,伊戈尔趔趄,手中托盘倾斜,那酒液竟全都泼到离得最近的镜泽身上。
酒液正对着他的面门,镜泽来不及反应,掩面的薄纱便被尽数打湿。
他猛地站起来。
事发突然,周围瞬间一静,赵生凉佯怒的声音响起:“没长眼睛吗?”
小厮慌乱地跪地连连磕头认罪,镜泽的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冰凉黏腻的液体穿过薄纱,沾到他纤长的眼睫。
镜泽几乎是本能地紧闭双眼,心脏骤停一瞬,随即疯狂擂动。
不论那小厮是有意还是无意,镜泽无暇追究,他抬手捂住眼睛的位置,声音里有伪装出来的难受,和难以掩饰的惊慌。
“……眼睛被迷住了,抱歉诸位,容学生下去清理一番。”
他来不及去看赵生凉等人的反应,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度,就这般按住幂篱,踉跄着离席,往楼下走去。
赵生凉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脸色一沉,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看也没看那闯了祸的小厮,对众人丢下一句:“诸位自便。”
他跟着镜泽离开二楼,视线紧紧跟随镜泽的身影,看到人冲出酒肆,闯进一条旁边的小巷。
赵生凉拔腿跟上去,听到镜泽粗重的呼吸在巷中回荡,几步跑上去,趁镜泽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扯下他头上的幂篱!
“……!”镜泽脸上还带着水痕,分不清是泪还是酒。
情况危急,镜泽反而冷静了下来,霎时明白自己身后站着的是谁,再联系方才的事,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