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个丫鬟点点头,小声说道:“这位半仙是他们的座上宾。”
“谁的座上宾?”花豹子问。
“鸡毛贼在时,是鸡毛贼的座上宾,镇北将军来了,又是镇北将军的座上宾。”
厉媗一把揪住那方士的衣领:“混得这么开,还说自己不是屪子?”
那方士被她猛然一揪,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忙拿手拍着她的胳膊挣扎,千山远见状将厉媗的手拉开,又问那方士:“不知这位半仙如何称呼?”
那方士抚着自己的胸口稍稍缓了缓,气还没喘匀,有些虚弱地拱手说道:“小人姓苟,一丝……不挂的狗。”
院中围观的人原本还在边上窃窃私语,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住了口,一起往方士这边看过来,厉媗眨眨眼:“一丝……啥?”
“啊。”那方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瓢了,紧忙找补,“一丝不苟,是一丝不苟!”
院中众人低低笑了几声,那方士也嘿嘿一笑:“口误口误,让大家见笑。”
这时站在千山远旁边的丫鬟也点头说道:“这位都让别人称呼‘苟半仙’。”
千山远看向苟半仙,笑问:“不知这位苟半仙,是如何成为镇北将军座上宾的?”
苟半仙从腰间抽出一只烟袋锅子,撇撇嘴说道:“我说镇北将军面相贵不可言,有帝王骨骼。”
厉媗抱胸轻蔑地笑了一声:“那你看相可是不太准。”
“我诓他的。”苟半仙又从荷包里捏出一小撮烟丝,往那烟袋锅上慢悠悠地塞着,“那个短命鬼有个屁的帝王相,但是我不这么说,怎么得活命?”
千山远低头一笑,又问:“你跟鸡毛贼也是这么说的?”
“嗯,我说那鸡毛贼首领有开国高祖之相,又说鸡毛贼一众将领皆有封侯拜相的吉气,这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不作数的。”
厉媗皱眉:“你说了他们就信?”
“当然不是一说就信啦,这里面可是大有门道……”苟半仙捏着烟袋锅子看向厉媗,“你想学?”
“我学你那破玩意儿干啥,一看你就是那种歪门邪道的屪……”厉媗又要动手,千山远赶忙伸手拦了一下苟半仙手里的烟袋锅子,又把厉媗挡在一步之外。
厉媗看千山远的手势,有些没明白:“咋,你还怕我打不过这豆芽菜?”
千山远瞥了一眼那烟袋锅子,笑道:“不是怕你打不过,只是怕你吃了暗亏,这可不是一般的烟袋锅子,这原有个名字,叫做‘拦面叟’,正经是件冷门暗器,文可吞烟敲背,武能点穴开瓢,你要是冷不丁挨上一下子,恐怕不好受。”
“哟,这位道家姐姐识货呀。”苟半仙有些意外,赶忙将烟杆打横,捏住塞了烟丝的铁锅子,讪笑了一下,“嗐,其实也没有传言中那么邪乎,小小防个身罢了,要不是她一直想揍我,我也不会轻易出手。”
“原是一场误会,这位苟半仙的确是个女子。”千山远向众人说道,“据我所知,拦面叟传女不传男,那荷包里的烟丝也是女子散结的养生药烟,她只是扮作男方士在平州城里行骗罢了。”
厉媗听了伸手问苟半仙要了一点烟丝,捏在手里碾碎看了看,又拿到鼻子底下细细嗅闻一回,从前她跟着姥姥学医的时候,也接触过这种专门用来通乳散结的药烟,只是需要调配烟叶和药草再搓成丝,步骤非常繁琐,用的人极少,方子几近失传,一般人也不认得这种药烟,这烟丝摸着还很新鲜,应该就是这两日搓的,这绝不是男人能有的手艺。
厉媗看完烟丝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苟半仙,这才把戾气收敛了几分。
苟半仙到这时候也把院中众人都大致看了一遍,心里猜出了几分,问道:“你们是不是来救旁边坊里那些女子的?不是我揽功,但要不是我,她们现在早都被北伐军瓜分完了。”
接着她给众人讲起其中原委,这些女子是北伐军屠城时专门留下来分赏将士的,原本镇北将军说要在朝廷赏赐下来之前先让大家得些彩头,但是苟半仙向镇北将军进言,说算到平州城里会出一位凤凰命格的女子,若得此女在侧,能保镇北将军逢凶化吉,无往不利。
但是这女子具体是谁,苟半仙说自己一时还不得而知,需得一一瞧过才能确定,随后又说瞧面相颇耗心神,自己一天最多只能瞧十个,再多就不准了。
镇北将军听完这话,当即取消了分赏,让人把那些女子都带到府衙旁边的三座坊内关起来,每日带十个人到府衙给苟半仙瞧看记册。
杜婼在一边听得入神,问:“所以这凤凰命格的女子你找着了吗?”
“哪有这号人呐。”苟半仙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忽悠屪子将军的胡话吗!”
“这么说来你还是干了点好事。”厉媗仍旧皱着眉头,“那你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