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股气说了下去:“就像三年前的太原战场。非正面战场的胜利,带来了整个战争的结束,让霍丘结束了那场侵略战。
“三年前,因为种种原因,朝堂和江湖的协作并不妥帖。三年后,若是你我可以联手,我们未必不能说服身后的朝堂与江湖互相给出信
任。
“阿澜,我们是可以联手的。”
张文澜静静听着。
他面不改色,对面的姚宝樱知晓他一贯如此。但姚宝樱身边的侍卫们挂心自家太子,当然就着急了。
侍卫一人急急说道:“姚女侠一直在为你争取大家的信任,本来大家都说好一起去狼虎谷了,结果你要致我家太子于死地……你毁了姚女侠的好心!”
姚宝樱斥责:“闭嘴!”
张文澜目光落到姚宝樱身上。
她朝他露出一个笑,那种……怕惊动他、刺激他、小心翼翼的笑。
而张文澜真的为此发笑。
他们都觉得他在发疯?
他清醒的很。
张文澜漫声:“姚女侠,根本来不及的。一切都是来不及的。你们所有计划流于表面,但凡喜欢算计之人,都猜得到你们会如何行动,便会布陷阱等候你们落网。昔日太原城你们会落网,如今云州你们也一定落网。
“姚女侠为何如此天真?
“你没有与恶鬼打过交道吗?你不知道精于谋算之人,都会怎样盘算吗?你一步步踩入我的算计中的时候,你没有那种‘无论走哪一步,最后都会走到我面前’的无力感吗?
“你与我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张文澜微笑:“你怎会觉得,你可以走到云州城,杀了我娘?”
姚宝樱冷静的神色微慌,快速看他一眼。
这一眼不为别的,只为他说出的“杀我娘”。他如此轻易地说出她始终不敢在他面前说出的话,他与他娘……
张文澜:“我也想杀她。”
姚宝樱:“那、那太好了,我们不正可以联手?你撤掉这里的‘金丝’,放了阿舜……”
张文澜盯着她,答非所问:“你为什么非要救赵舜呢?”
他像困惑,又像失落:“因为他是乐氏留下的那个孩子?他是你的表哥?还是因为他南周皇太子的身份?江湖人决定放弃北周,选择南周?再或者,你与他同行半年,相知相惜,有非同一般的情谊……”
姚宝樱快速:“他确实是我表哥,但身在北周的江湖人不会选南周,至少我不会。可我不懂你为何会这么问?希望你能给解释。
“我与阿舜确实在去年同行半年,确实有同伴之谊……但倘若是你,我也一样会救啊。你难道时至今日,还在钻这种牛角尖吗?”
风雨后,挂在树上的赵舜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又听到这边姚宝樱的声音。赵舜艰难地朝这里望来一眼,眸子清明间,闪过几丝幽晦之色。
姚宝樱怒道:“阿澜公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张文澜微微笑。
他仍如梦呓,恰好这梦呓声,被所有人都听得到:“我在钻牛角尖吗?是啊,时到今日,你才认清我的真面目?”
姚宝樱色变,却努力忍下。
而张文澜幽光盯着他们,语气变了,冷冷道:“听着——
“你们有救赵舜的机会。看到那绑在赵舜手上、将他吊在树上的金丝了吗?那里一共有三百根丝线,却与林中所悬的‘金丝’不同。那三百根丝线,每一息,会断一根。其中更有十根,已经刺入了他的筋脉中,与他的血肉连在了一起,若是断了,便会瞬间与他的筋血融为一体。丝线进入人体后,会对人体造成怎样的危险……你们都是习武人,比我清楚的很。
“而三百根丝线尽断,赵舜便会掉入悬崖。我不哄你们,万丈悬崖……我特意为他准备的。”
众人色变。
姚宝樱当即扭头看自己身后着急的侍卫们:“你们去闯‘金丝阵’救人,张大人这里,交给我。”
众人点头,硬着头皮掠入金丝阵。而对面,张文澜手轻轻一抬,姚宝樱便看到张文澜身后那些侍卫们,同样步入此阵,去阻拦自己这一方的。
同样入阵,但必然不同。
至少,姚宝樱听到自己这一方侍卫们几次血肉被金丝割到、又迎来对方一剑的闷哼声。
张文澜那些侍卫,训练有素,又恐怕对“金丝阵”早已熟练。如此对峙,姚宝樱这一方胜算不大。
胜算最大的方式,其实是姚宝樱去闯阵……但是她至今不知道张文澜在做什么,又因张文澜那怪异的话,怕若是自己入阵,他会有什么后招对付阿舜。
于是,侍卫们尽走,只有姚宝樱立在原地,淋着濛濛烟雨,继续与张文澜对峙。
张文澜轻声:“很聪明的决定。因为方才若是你入阵,我第一时间便会杀死赵舜。你已经救了他一命。”
他漫声:“而今,你还在尝试救他第二命。”
姚宝樱半晌,说:“侍卫们全都入阵,倘若你有话要说,此时便是开口的机会了。我不信走到这一步,你没有话和我说。我想听你的解释,也想知道你为何与我们决裂,不跟我离开。”
张文澜眸子轻轻晃了一下。
他喃声:“姚女侠,你还是聪明的。或者说,你还是了解我几分的。”
姚宝樱一言不发,心中怒火正在积攒。
姚女侠、姚女侠……
从方才开始,他就一直“姚女侠”地呼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