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巫朝哑姑仰脸:“我用巫术后,他不再依赖筋脉与内功,会失去所有武功。我见过许多武功高手都因为这个原因,一生颓废,更有性烈者自尽。
“这个过程不可逆,容易丧失神智,变成活尸,成功的可能性也很低。将死之人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我没有找到合格的实验品。
“再加上,要另一人奉出心头血来供养一个傀儡。大部分人,都是不愿意的。”
哑姑戾色收了几分,若有所思。
乐巫一向神神叨叨。她精研巫蛊、幻术,巫医看起来是一家,她与习武之人总是有些不一样。哑姑是精于音律杀人,与其他习武人不是同一道,才和乐巫走得近一些。
乐巫真的拿活人做实验吗?
“十二夜”的名声……
云虹淡声:“十二夜从来没有外人所想的那般光风霁月,真正光风霁月的名头,是张清溪为我们挣来的。我们中有人忠心报国,有人坚守道义却敌视朝堂,也有人施小善而不顾大义,有人为自己的私心而走火入魔,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今日赢得的‘十二夜’名誉,只是世人希望我们是这样的人而已。
“真正关心这些的人,是张清溪。
“所以……即使是傀儡,我也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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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日日推移,当我们的视野重新回到云州城,我们会发现,此地气氛依然热闹得近乎诡异。
姚宝樱尽心扮演自己在百戏团中的皮影师角色,顺道学了几招皮影本事。张文澜尽心扮演侍卫阿甲,但为了减少出错机会,他寻了个机会,让自己在玉霜面前受伤,请了几日病假。
玉霜当时只幽幽看了阿甲几眼,便同意了阿甲离开自己身畔。毕竟,玉霜也很忙。
她既忙着应对远方霍丘王的书信,又要布置城中灯会,布置上元节的“圣女赐福”之事。她还要收拾行装,准备在上元节的第二日带领兵马前往幽州,为霍丘王攻下幽州去道喜。
于是他们都知道,玉霜夫人会在上元夜,驱车游城。
百戏团相随,歌女舞女作伴,陪玉霜夫人一道与民同乐。
姚宝樱也将他们的计划,与高善慈透个底:上元夜,借城中百戏团热闹的时候,便是长青打开城门,接应两万北周兵马入城的时候。
为了百姓,他们不想大动兵戈。倘若第二日玉霜要离城,这些兵马,便是占领云州城的最好机会。
众人都在等待上元节到来。
上元节当日傍晚,高善慈最为紧张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一件奇异之事:她发现,玉霜夫人根本没有收拾出城远行的行李。
明明玉霜夫人早做了安排,说自己第二日要去幽州见霍丘王。但如今已经到了上元节,晚上夫人就要去城中街巷间赐福百姓,夫人最喜欢的那几样钗珠,仍原封不动地摆在妆奁盒中,动也未动。
为玉霜夫人梳妆的高善慈,隔着铜镜看到玉霜美丽的眼眸,霎时间遍体森寒。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撑完这一整个梳妆过程的。
离开屋后,高善慈在园中奔跑,想去通知百戏团那边人马。她要告诉姚宝樱,要姚宝樱知道,玉霜夫人可能有别的安排,玉霜夫人的行程可能是假的,玉霜夫人在骗他们……
百戏团的院落中,人员已空。
高善慈抓住一个侍女的手:“百戏团要与夫人同行游街,他们人呢?”
侍女奇怪:“自然是已经在府门外,等着夫人登车了啊。慈姑姑为何满头冷汗?慈姑姑难道不与夫人一道出门吗?”
高善慈勉强找了借口,打发掉这个侍女。高善慈转身要走出府的半月门,一转弯,看到玉霜夫人倚着石门。
玉霜夫人:“你在找什么?”
高善慈怔立原地。
玉霜夫人朝她走来,幽声:“真是让人心寒啊,小慈。
“我知道你别有用心,但我一次次放过你。可你们高家的人,永远也养不熟。我当年养不熟你姑母,现在也养不熟你。
“是你和我说,你兄长被你害死,云野和你有仇。我体谅你我相似的际遇,才给了你一条活路。但你不遗余力,你在我的地盘上,好像总在找东西。你到底要找什么呢?”
玉霜夫人细长的手指抵在高善慈苍白的面颊上。
高善慈摇摇晃晃要开口,嘴被玉霜夫人的食指抵住。
玉霜凑到她面前,低声笑:“你是要找我藏起来的圣旨呢,还是要找……姚宝樱?”
“姚宝樱”三字一出,高善慈瞳孔大颤。
玉霜夫人将她朝后一推,面色骤冷:“……我满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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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阖家欢庆。
李元微奔赴在离太行山越来越近的路径上;金菩萨等江湖人分成两拨,一拨在山中挖找炸药,一拨驱马南下。
李鸣呶站在高楼上,与容暮一道架起一座巨大弓弩。
高楼下的街巷间,鬼市的江湖人们整装待发。鸣呶站在弓箭前,箭锋遥指宣德楼。她心中起伏难平,直到郎君贴后而站,握住她的手。
容暮温声:“殿下告诉我方位,我助殿下射箭——”
“砰——”天上烟火绽放。
文公带领百官登上宣德楼,看到楼下杂戏人员与百姓们临街而立,仿佛河清海晏、天下归顺。他们飘飘然,几乎忘记了随时可能到来的勤王兵。
司仪唱道:“百年歌起——”
“砰——”烟火烂烂在天边绽开。
百戏团在云州最宽广的街头拉开阵势,搭起棘盆。百姓们围着他们,看到杂戏团后的金帷马车,车中帷幕飞扬,那里坐着圣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