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片沉静的、仿佛能容纳一切风暴的冰湖。她甚至没有看季梧秋,目光平静地迎向“渔夫”的注视,声音清晰而稳定:“我需要具体的情报支持、应急联络方案、以及……一个合理的‘投诚’契机。”
她没有问风险,没有谈条件,直接切入操作层面。这种近乎冷酷的专业态度,让在场其他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渔夫”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赞赏的神色。“契机我们已经安排好。四十八小时后,国际刑警组织会对外公布一份关于‘新型精神控制物质’的模糊预警,矛头隐约指向某些非法科研活动。同时,我们会‘泄露’一份经过精心伪造的档案,显示你,姜临月法医,因对官方在‘雕塑家’及‘谐振师’案件后续处理上的‘不满’和‘理念分歧’,尤其是对潜在‘意识科技’风险的‘过度担忧’,已处于半离职状态,并与某些地下科研圈有所接触。”他顿了顿,补充道,“‘衔尾蛇’必定密切关注相关领域动向,他们会注意到你,并且,鉴于你已被标记的‘价值’,他们有极大概率会尝试接触。”
完美的陷阱。利用对方的兴趣和猜疑,抛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诱饵。
“联络方案采用最高级别的死投和单向触发信号,最大限度减少暴露风险。内部接应……无法保证,一切靠你自己。”“渔夫”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坦诚。
姜临月微微颔首,表示明白。她开始快速询问细节,关于伪造档案的逼真度,关于预警信息释放的精确时间点,关于可能遇到的初步筛查和试探……她的思维缜密,问题精准,仿佛在规划一次普通的野外勘探,而不是一场九死一生的潜入。
季梧秋坐在那里,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旁观者。她看着姜临月冷静的侧脸,看着她与“渔夫”和专家们高效地确认着每一个细节,看着她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任务分析和风险评估。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恐惧、愤怒、无力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痛楚,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打破僵局、获取“衔尾蛇”核心情报的机会,她知道姜临月是执行这个任务最合适的人选,她知道这一切的逻辑都无懈可击……但是……
会议在一种高效而压抑的气氛中接近尾声。行动大纲、支持方案、应急预案被逐一敲定。“渔夫”最后看向姜临月,语气凝重:“姜法医,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姜临月站起身,身姿依旧挺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隐于暗处的利刃。“我明白。”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众人陆续离开会议室,只剩下季梧秋和姜临月。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透过窗户,在姜临月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季梧秋终于无法再保持沉默,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牵动了固定器下的伤处,带来一阵清晰的闷痛,但她浑然未觉。她走到姜临月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眼底那片冰封的湖面下,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非要……这样不可吗?”季梧秋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颤抖。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幼稚,很不专业,但她控制不住。
姜临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但最终都被那片强大的理性强行压下。“这是最优解,梧秋。”她叫了她的名字,不是“季顾问”,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季梧秋心上,“‘织梦者’的威胁是真实的,我们必须在他造成更大规模、更不可控的危害之前,找到阻止他的方法。而 inside infratin (内部信息)是关键。”
“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季梧秋几乎是低吼出来,左手无意识地攥成了拳,指节泛白,“‘雕塑家’,‘谐振师’……那艘船上只会更糟!如果……如果你的身份……”
“我会小心。”姜临月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