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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她还活着。但活着的代价清晰地刻在身体的每一处痛苦之上。

姜临月艰难地翻过身,仰面躺在沙滩上,望着没有星辰、只有残余火光渲染的诡异天空。雨水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冰冷地打在她的脸上、身上,混合着海水,流进伤口,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她闭上眼,任由雨水冲刷,试图用这冰冷的触感来维持意识的清醒。

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庆幸,不是恐惧,而是一个名字——季梧秋。

“翠鸟已就位”。

她收到了信号。她来了。她就在那场爆炸发生的不远处。她是否安全?她是否看到了自己跳海?她是否会认为……自己已经葬身火海或溺毙于深海?

一种尖锐的、不同于身体任何伤口的涩痛,猛地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几乎能想象出季梧秋站在废墟之上,面对那片毁灭景象时的眼神——那双总是锐利、时而带着压抑火光的眼睛,会如何被绝望和冰冷的空洞吞噬。她会疯了一样地寻找,在一片焦土和残骸中,徒劳地呼唤她的名字。

“……”姜临月张了张嘴,想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有嘶哑的气流摩擦过灼痛的喉咙。她甚至连呼唤她名字的力气都没有。

不能这样。她必须联系她。必须让她知道,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成为了支撑她濒临崩溃的身体和意志的唯一支柱。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评估现状。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左侧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可能伴有内出血,背后有爆炸造成的灼伤和撕裂伤,失温症正在迅速加剧。随身携带的所有装备,包括隐藏的通讯器,都在爆炸和海水中遗失或彻底损坏。她摸了摸身上,那套灰色的便服早已破烂不堪,口袋空空如也。

她躺在荒无人烟的海岸,重伤,孤立无援,与外界彻底断绝联系。而季梧秋,可能正承受着失去她的巨大痛苦,甚至可能因为情绪失控而在后续行动中陷入危险。

必须动起来。必须找到办法。

姜临月咬着牙,用没有受伤的右臂支撑起上半身,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物。她喘息着,观察着四周。这是一片典型的海蚀崖海岸,陡峭的岩壁几乎垂直插入海中,她所在的这片沙滩面积很小,像是浪潮冲刷出来的一小块洼地。退潮的痕迹在不远处,那里或许有贝壳或者……其他东西。

她开始向潮线爬去。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体力的巨大消耗。砂石摩擦着伤口,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像一条搁浅的、濒死的鱼,在冰冷的海滩上留下断断续续的、扭曲的爬行痕迹。

终于,她爬到了潮线附近。手指在冰冷的沙砾和碎石中艰难地翻找。一些破碎的贝壳,几段被海水泡得发白的浮木,一块边缘锋利的、巴掌大的碎玻璃——可能是某艘遇难船只的遗物。她将碎玻璃紧紧攥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带来一丝虚幻的掌控感。

这不够。远远不够。

她需要庇护所,需要水源,需要处理伤口,需要发出信号。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陡峭的崖壁。在靠近底部的地方,似乎有一个凹陷,或许能提供暂时的遮挡。她调整方向,朝着那个凹陷处爬去。

这段距离更加艰难。沙滩变成了混杂着海藻和碎石的泥泞地带,移动起来更加费力。当她终于抵达那个凹陷处时,几乎已经虚脱。这只是一个浅洞,深度不足两米,高度仅能让她蜷缩着坐下,但至少可以暂时躲避风雨。

她靠在冰冷潮湿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休息了片刻,她开始用那块碎玻璃,费力地切割着旁边一丛坚韧的海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枝条。动作缓慢而笨拙,玻璃锋利的边缘几次划伤了她自己的手指,但她毫不在意。疼痛是清醒的良药。

她用收集来的材料,在洞穴口勉强搭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象征性的屏障,虽然无法完全阻挡风雨,但至少能提供一些心理上的安全感。然后,她撕下身上还算完整的布料条,用雨水浸湿,小心地擦拭着身上比较严重的伤口,尤其是背后和肋部。没有消毒药品,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清洁,防止感染。每一下触碰都让她疼得浑身紧绷,但她始终紧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处理完伤口,她将剩下的布条撕成更细的条,用它们和坚韧的草茎,模仿着记忆中固定骨折的方法,紧紧捆扎住自己的胸廓,以限制断骨的活动。这个过程无比痛苦,完成后她几乎虚脱,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干渴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的喉咙。她仰起头,张开嘴,承接天空中落下的雨水。冰冷的雨水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痛,却无法滋润干涸的身体核心。

体力在一点点流失,寒冷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过往的片段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季梧秋站在星空投影下,侧脸被柔和的蓝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季梧秋在病房里,紧紧握住她的手腕,眼底是无法融化的冰冷愤怒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担忧;季梧秋在指挥中心,隔着单向玻璃,背影挺拔却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