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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户女 第28节

妙云狠狠点头。

不知怎么,这路边小摊,并不光鲜,朽木的桌子上都是油腻,可翻滚的汤,水白的小馄饨,吃进去胃都熨帖了,连葱花都觉得分外可爱。

“爹,我做完下个月就可能没的做了。”妙云还是说出来了。

徐一鸣并不惊讶,还笑:“正好咱们在家过个好年,也没什么不好。天塌下来,还有我和你娘在呢,你别操心家里,反正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好。”

今日有媒婆登门,条件还算可以,男方家开了一间六陈店,生意还算可以,虽然个子稍微矮了点,相貌倒是清秀,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又有什么不好?

可妙云想过的不是那种成日操劳,脖子劳作的古怪的弯曲,腰背佝偻,成日一大堆孩子围在左右的日子。

那样的日子,人和牛马有什么区别。

虽然她冒了仇娘子弟子的名号,可是她自学庖厨,学经文,甚至精进自己的画技,可以说她现在不比真正的仇娘子的弟子差。

凭什么她就该这样?她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

这一年的冬至,妙真得到的份例还是那么些,可各处的礼物却很多,方姨娘送了一匹水红绢,一匹蓝梭布,纪氏送了两柄泥金扇子,两匹京绢,四条梅兰竹菊的手巾。再不说府里的几位管事娘子,其中有一两位被她治好病的,都是送的手巾来的。

妙真让顾妈妈请裁缝来,帮她和两个丫头各自做了一件小袄、一件衬袄、一件披袄、棉裤、膝裤。

小喜使钱让厨下多做了几道妙真爱吃的菜,小桃不知从哪里弄了果酒来,三个人关起门来过冬至,既热闹又与世隔绝。

“姑娘,您真了不起,之前我还错怪您没事儿的时候总往药房跑,药房不配的,您还自己使钱让外头的人配药,不曾想还真的派上用场了。”小喜觉得一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姑娘,被巡抚这样的大官把姓名刻石碑上,那是多大的荣耀啊。

听了这话,妙真道:“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只不过,今年又不能回去过年了,可能念兹在兹家人,冬至后,来旺和李伙计运了十六篓的洞庭红橘来,送给府里上下,还给妙真带了家信来。

信上问她好不好,还问起何时可以来接她?家里帮她订了一桩亲事,男方的情况写的很详细,先把这家背景介绍了一遍,又说他生的十分英俊,秀才身份,家资丰厚,有一兄一弟,哥哥已经娶妻了,娘家姓韩,很是热心。

放下信之后,妙真心砰砰乱跳,倒不是男女之情那种,而是这几张纸,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可她又重新看了一下信,她爹完全是按照现代说的“高富帅”标准找的,可真是奇怪了,她们这样的小户人家,怎么能成功说亲那样的人家?

要知晓本地“婆罗门”都是找本地有底蕴的人家,至少也要有实权,她们徐家可算不上。

前些日子三奶奶有意帮她说一门亲事,是三奶奶娘家姑母妯娌的姻亲,是金陵豪富之家,见了一面,之后就没了下文了。

三奶奶都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她以为妙真其实条件不错,模样中上,医术精湛,小富即安父母恩爱,没想到现下的人这般轻狂。

明显她爹找的这位条件比三奶奶说的还要好,萧家做着茶叶生意,本身还开着生药铺,萧公子年貌相当,还是秀才。

按捺下纷繁的思绪,妙真扪心自问,她对这桩亲事的看法是什么?就是麻烦。国人几千年的历史,人情世故是极其关键的,没有人天生就会,都是被生活锤炼的。

什么婆媳妯娌,想起来就头疼。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对负责任的父母,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她们让自己毫无后顾之忧,没有任何担心。

妙真提笔回了信,信上说纪氏现在孕中,恐怕要等她生了,自己才能走。

还准备写点什么或者问点什么,她终究没写什么。

等信干了,她让小喜拿出去给来旺,自己则睡下了,把定亲的事情也没有特地和谁说。只是次日早上起床的时候,脑海里也忍不住会想一想,能让她爹这样十分颜控的人都夸好看的人,不知道是怎生一幅模样?

若是性情再温柔些就好了,她这个人本身性格是有些坚毅的,还有些尖锐一针见血,所以希望是一位温柔的美男子。

即便做不到两情相悦,相处起来也肯定会舒服。

这些旖旎的想法,等她穿戴好衣裳后,就已经完全抛诸于脑后了。她首先去了两个孕妇那里把脉问询,再有三奶奶那里,她也去请了个安。

三奶奶这里把徐家送的洞庭红橘摆在高脚盘上,看着就很喜庆,她对妙真道:“多谢了。”

每到年底,三奶奶这里都是很忙的,不过和妙真玩笑几句,就继续忙了,只是让她明日帮她艾灸一番,让身体舒畅一些,妙真当然答应。

其实三奶奶的身体并不是铁打的,甚至还算不上很好,但是她得把整个家撑着,不能让别人有分毫挑剔的地方,必须巨细无遗,精益求精。

她能够举重若轻的安排好一切,和什么身份的人说什么话,外面的人送什么帖子来,就知道礼该不该收,怎么回礼,酒席怎么安排,全部都有讲究。

这些对于妙真而言,虽然算不得天方夜谭,但是尤其冗杂的事情让她头大,所以她只能偶尔帮她算算账都已经不错了。

没办法,人不能一心二用,有这个闲工夫,她宁愿多背几个药方,多精进自己的技术。

其实覃太太上次说开药铺的说话,妙真嘴上否定了,可心里却簇起了小火苗,她如果真的去贩药该去哪儿贩?如果开药铺怎么归置,甚至遇到找茬的地痞怎么办?

这些事情想的她头都疼了,她却乐此不疲。

徐二鹏也收到女儿的回信了,他道:“明年清明之前,我接咱们女儿回家。”

按下信,外面说卢举人,徐二鹏把信给妻子,他先出去了。卢世安虽然一身缊袍在身,但看起来清风朗月,气度不同寻常人。

“卢公子请坐。”徐二鹏待他很和气,还让人上了松萝茶,很体贴的没提卢世安上京盘缠的事情,只和他说一些南京的风土人情。

卢世安涵养看起来不错,说话也是如沐春风,但到最后还是说出了他心底的话:“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先成家后立业,此次小子侥幸得中,也算是立了一番功业,家中长辈让晚辈早些成家也是好事。”

他这样一个平日坦然的人,此时却很腼腆。

就是徐二鹏见状,也有些不忍:“卢公子也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他还欲说什么,却见卢世安道:“小子常听说小姐医者仁心,将来必定福泽众人,故而十分仰慕小姐,不知——”

徐二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女儿已然定了亲,同本城萧家定的亲事。”

卢世安脸色有些惨白,但还是颇有些风度问起:“可是丁香巷的萧家?”

“是啊。”徐二鹏点头,他又知道卢世安才学是不错的,只是家计艰难,上京赶考,即便中了,打点也要五六百两,卢家哪里有这许多钱。想到这里,又把早已准备好的十两银子拿出来,还鼓励道:“卢公子,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祝你会试一定金榜题名。”

有时候写探案小说的人直觉很准,他虽然没和卢世安深交,但感觉他是个藏着血口,睚眦必报的人,徐二鹏自认为自己做的不错,不让人家记恨就好,大家算是非常平和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殊不知卢世安一出来,眼神就黯了下来,低声咒骂了一句“臭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