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又点头:“您说的是。我们肯定好好做,到时候把铺钱都送了来,姑娘也好打点。”她也是在程家待过的人,只要使唤人就要给钱,给少了就被人后头嘀咕。
妙真摆手:“不急。对了,我上回说底下有些庄头很是恶霸,强占人家佃户的女儿,我们家里若有,只管打出去。”
小桃应是:“您放心,林家留的那几个生怕被咱们赶出去了,都老实的很。”
“唔,这样就好。”妙真又多嘱咐了几句,赏了小桃一匹蓝布、一匹青布。
小桃送了自家麦子磨的白面两叉袋,芝麻打的香油一坛、黄米一叉袋、白米一叉袋、棉花一百二十斤来。妙真吩咐人把这些放楼上去,又取了些黄米,让厨下熬粥送去给萧景时。
妙真这边奁田送了些粮食来,楼琼玉家就送的更多了,她的田比妙真的还要好许多,产出也多,那梢间几乎都堆的满满当当的。
管家的韩氏听了很落寞,她哥子现下虽然是千户头衔,可是卫所兵跑了一半,每天还要应付差事,嫂嫂生的孩子又多,还要维持体面,反倒要她周济些。
她管着家,平日还要打点,吃穿不成问题,但每个月都要出六两多银子送家里,也让她有些入不敷出。
就像二月份两位弟妹进门,她得送见面礼,大嫂夏氏家里发丧,得道恼,再不提还有打秋风的族人来。
韩氏对翠蝶道:“你就说我在房里歇下,把人打发了。”
翠蝶心道二爷在外头包一个粉头,一个人给人家二三十两,自家虽然也把东西给二奶奶收着,但稍微有些支出,就得盘问。原本韩氏的日子也算过得去,可她还要周济韩家人过好日子,管着偌大的家,反而拮据起来。
尤其是清明踏青,端午出游,女眷们又到了争奇斗艳的时候,二奶奶还得拿银钱置办些衣裳首饰。
却说妙真正在房里做些针黹,她得提前把端午的针线赶制出来,五毒香囊、五色丝线是必定要做的。
那五毒香囊上就得绣蝎子、**、蛇、蜘蛛、蜥蜴,里面放雄黄和艾叶,她倒是想装一些别的香囊,但是香贵,她自然舍不得。
要说做针黹,楼琼玉却是一把好手,绣功很好,她还很是谦虚。
妙真笑道:“我这手艺在你这里,就不能看了。”
楼琼玉则道:“我也是花花把式。”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一个叫青婶子的上门,话说这萧家有二房这样的大财主,也有青婶子这般的,男人不中用,儿女常饿肚子,好容易二房也周济些,如今他儿子要读书,不免上门打秋风。
她这一进来,就道:“咱们大人饿着罢了,小孩子读书若是饿着,我这于心不忍。”
妙真和楼琼玉都安慰了几声,知道她儿子社学一年要交八十斤小麦,就和楼琼玉道:“我那陪房媳妇送了两叉袋白面给我,一袋我留着我们四爷吃,另一袋我送给青婶子,不然你那里也送一袋来,咱两个凑个数给婶子,你待如何?”
楼琼玉自然是没有二话,拿了钥匙给丫头子,让小厮搬来。
妙真又送了一盒点心给她:“婶子拿回去给孩子们甜甜嘴。”
把那青婶子喜的直要磕头:“两位奶奶好仁义的人,日后我定要我家那孩子多孝顺。”
这妙真和楼琼玉让丫头把她扶起来,都道:“婶子万万不可。”
却说韩氏那边打听到妙真和楼琼玉一人送了六十斤麦子,一人送了四十斤上等白面,搓了搓自己的脸,她还管着家呢,倒还没两个刚进门的弟妹出手阔绰。
四月底,夏仙姐和萧景砚夫妇从扬州回来了,都瘦了一圈,晁氏对夏仙姐:“《大明会典》规定,已经出嫁的女儿居丧服三等‘大功’,守孝九个月,你就在后院为你爹守孝,至于砚哥儿就搬到前院住,如此一来,也算是全了礼了。”
“什么?”夏仙姐大惊失措。
晁氏看了她一眼:“你也是做人正妻的,你丈夫是举人,如今虽然做医学训科,将来要做官也是做得的,你也要守礼才行。”
饶是夏仙姐平日张扬,如今也只忍气吞声,脸气的黄黄的,回到房里只气鼓鼓的,原本风尘仆仆,家中父亲又过世,千头万绪,回去就病了。
虽然萧景砚也是大夫,但晁氏却请妙真过去帮她看病,此时,妙真正跟萧景时中午在用饭,听晁氏派人过来,就道:“我用完饭就过去看看。”
那萧景时虽然人常在书房,却是个百事通,只笑:“你能治得好她的身体,却未必能治得了心病。”
妙真当然也知晓缘故,但是晁氏说的也没问题,俗话说礼不下庶人,若非庶人,就得遵礼。她用了饭,自去了大房一趟,那夏仙姐房里好一派富贵的,她人却恹恹的,妙真也不多说什么,一来她和她的关系也不大熟稔,二来,言多必失,安慰多了,日后她常找自己,拉帮结派的,应不应的都不好。
职场关系,最忌讳自己搅到是非堆里,大家子生活也是一样。
故而,她只道:“我看嫂子只是赶路赶的急了,诸风上攻才导致头目昏痛,我开一个消风散,每日服三次,茶清调下送服。”
夏仙姐见妙真虽然算不得十分美貌,气色却好了许多,二月嫁进来时,她下巴上还有痘子,如今也是面若春水,整个人仿若刚冒尖儿似的水蜜桃。
她不由道:“四弟妹如今可见和四弟感情很要好啊?”
妙真不妨她问这些,这样的话如果是现代的人问很稀松平常,但是古代乍然问这个,就有些不太有界限感了,妙真道:“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分属正常,我这就把药方给嫂子的丫头,还要上覆大伯母,这就先去了。”
说罢,径直出去到晁氏那里坐了一会儿,把夏仙姐的病情和开的药方说了,晁氏道:“辛苦你了,好孩子。”
“都是一家人,您万万别说两家话。”妙真笑道。
晁氏又道:“上回来,听族里青婶子说你和老六媳妇都送了她东西,你们有仁义,这样很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啊。”
“这倒也没什么,我在家时,我爹常用朱子家训教我,什么‘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又有什么‘见贫苦亲邻,须多温恤。’若我泥菩萨过江倒罢了,偏我家下人送了米粮来,分一半给她也有富余,大伯母快别赞我。”妙真道。
晁氏见她说话引经据典,自己愈发喜欢了。
等回来的时候已然黄昏,走在园子里,莫名一股忧伤,原来人真的会因为天时感染心情变化的。
萧景时刚洗了头,正散着头发,自己正在浇水,见妙真神情不好,把喷壶递给丫头,走上前道:“怎么了?”
“没怎么了?我就回来时看着黄昏,蓦然心情不好,仿若身在梦中似的。”妙真道。
萧景时倒是很能体会这种心情,举凡能诗能画者,都非常能够体会那大自然的变化,他牵着她的手进来:“真真,进来咱们说说话吧。”
原先他还叫自己娘子,上回听爹娘喊她名字,他也这样喊了起来。
妙真随他一起进去,二人其实也没说什么话,就那般靠着,萧景时见她薄衫里玲珑身形,起了心思,抱着她到了内室,且不说红销账里多少温暖。
那厢天色晚了,二人才懒懒的梳洗了,妙真从西书房拿了书看,萧景时也自取了一本书在房里看,不知怎地,二人都有一种餍足感。
他想所有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母亲希望自己出人头地,将来力压三房大房,父亲希望自己将来做官,最好追封三代,也替他封个官儿,倒是娶的这房娘子,娶之前觉得她家使手段,可娶来之后,她反倒是对自己无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