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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时 第103节

烛火微微,高僧一颗颗拨着手中佛珠。虽是慈眉善目,但宝樱和他一照眼,便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拉长脸。

罪过,罪过,她怎能这样想大师?

姚宝樱心里扮个鬼脸,面上态度诚恳,在高僧开口前挺身站直,沉痛低头:“我错了。”

高僧看着这个小娘子,叹口气。

小娘子如今正是贪玩的年龄,但小娘子既然来佛寺参佛,他怎好见小娘子如此荒废?

他不赞同小娘子初来时那副“我要看破红尘”的垮脸模样,但小娘子整日玩得没了影儿,是不是也不太好?

高僧道:“檀越年少,本就不喜拘束,是贫僧无状。檀越既求平心,要疏淡儿女之情,便将这卷经书抄写十遍,自行离去即可。”

宝樱色变:“十遍?”

高僧目光古朴无波,望她时颇有几分厉色,她便乖乖说好。

她是个心性纯善之人,虽然来开宝寺别有目的,但明面上的目的,她自然不好让高僧失望。

反正夷山就在旁边,鸣呶出宫的机会也很多。他们就在那里不会跑,姚宝樱便当真收心,在屋中乖乖抄了几日佛经。

三日后,姚宝樱乖巧交课业。

高僧惊讶之余,对她多了许多赞赏目光。

姚宝樱站在高僧身畔,在高僧一页页翻看她抄写的佛经时,她急于炫耀,手指一页纸:“这几行字经常出现呢。我估计它很重要,想着我要心诚,就多抄了几遍。”

她如数家珍,数自己多抄的部分。

她扬着下巴寻求表扬的俏皮模样,让高僧莞尔。

虽然小檀越字迹稚嫩宛如幼童,但态度如此,佛亦何求?

高僧是位宽容的得道高人,他正要夸赞姚宝樱,就见姚宝樱倚在他身旁,非常随意地开口:“大师,这几行字,写的是什么啊?”

高僧:“……”

他修佛三十年,第一次难以掩饰自己的震惊,瞬间抬头看她。

她笑吟吟,手背后,微俯身,态度诚恳端正。

高僧好一阵子,才找回自己发涩的声音:“檀越不知道自己抄的是什么?”

“不知道啊,”姚宝樱无辜,“我识字不多,这上面还写的是梵文,我更不清楚它在讲些什么叽里呱啦的东西了……啊大师你别生气,我是诚心求学,你让我跟着你多参悟参悟佛经……”

“砰——”

姚宝樱茫然地抱着自己抄得很辛苦的纸张,被赶出了开宝寺。

开宝寺教她开悟的那位高僧,临去前怜悯看她:“檀越连自己抄些什么都不清楚,可见我佛并不渡化檀越。”

姚宝樱其实只是想多在这里赖段时间啊。

她挣扎道:“那就多渡一渡愚钝的我嘛。”

“不必了,檀越与我佛门无缘,这正是梵天旨意,”高僧唱起阿弥陀佛,将姚宝樱和桑娘一并赶出了这里,“檀越注定要在这红尘中沉沦,注定要受这情爱之苦。檀越既然避免不得,便自珍惜吧。”

姚宝樱眼皮一跳。

桑娘迷茫地抱着包袱。她前一刻还在想办法和公主身边的侍女打交道,下一刻就跟着自家坊主一起被赶出佛门。

桑娘问宝樱:“注定在红尘中沉沦,是什么意思?坊主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大师这么生气,竟然要你在红尘中吃情爱之苦?”

桑娘迷惑:“我们不是来静心的吗,不是来绝情断爱的吗?”

姚宝樱咳嗽一声。

她脸红极了。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干的糗事。

她只道:“唔,我有别的安排,你先回去跟大家报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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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几行字,写的到底是什么啊?

高僧看她如看木头,不肯跟她解惑。但是汴京的能人很多,姚宝樱总能找到懂梵语的人。

于是,姚宝樱和桑娘兵分两路。桑娘回去鬼市,姚宝樱则去州桥附近的街市坊巷,寻找高人解惑。

她捏着那么几张纸,从街南跑到街北,跑得一身热汗,终于在一个当铺找到了一位从天竺来的外客。这人操着不熟练的中原字句,满头大汗地向姚宝樱解释:

“空即色来色即空,色字头上利刀锋。劝君莫堕迷魂阵,何愁富贵不相逢。”

姚宝樱怔住。

这是……劝诫她的?

这……对吗?

姚宝樱还没想完,便听到街外人们兴奋的声音:“城隍游街!城隍游街!”

什么城隍游街?

姚宝樱从当铺中探头去看。

而她身后的当铺中的掌柜早已操着肥硕的身子,刷一下窜起,挤到了门口:“你是外地人吧?咱们汴京每月月中,都有城隍游街啊。先前好些年因为打仗,这活动停了。但皇帝到汴京后,咱们就重新开始了。这活动由开封府办,他们和城隍庙一起,请诸神游街,驱逐恶鬼,庇佑苍生……哇,这一次的‘夜游神’,是个俊俏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