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世安便是这几个寒门士子之一,他们这群人也有读书人的清高,但还是得在萧家面前弯腰。萧景时倒也不是刻意目无余子,而是他自己也有烦心的事情,父母完全不顾他的意愿定下这桩亲事,他很生气。
可是这个火朝谁发都不好?
因为三弟的亲事也是楼家让大伯母关说来的,三弟就不反感,反而对他道:“知根知底的比随意娶外头的那些官家女好。那些人下嫁还不是为了钱么?底细还不清楚。就那三婶介绍她娘家饶家的姑娘,说是秀外慧中,知书达理,那又怎么样呢?饶家舅爷贪花好色,早年中进士比三叔还早,却碌碌无为,还贪财好色,横行乡里,被人家参奏了一本,现下不过是个七品的大理寺评事,就这还看在已经去世的饶大学士面子上呢。”
萧景时道:“我倒也不是一定要说亲官家女。”只是他恨未来岳家手段不光彩罢了,但这还不能和三弟说。
萧景棠笑道:“这不就得了,二哥何必想那么多,想想朱家那个河东狮,我就是不做男子,也不愿意娶那样的妇人。”
朱家是贩盐起家的,为了妆点门面,娶了一位南京官员的女儿,那位朱大奶奶动辄对丈夫咆哮打骂,还在房里和公婆对骂,亲近人家都知晓。
“朱绍庭也不是好东西,之前和我们一起在书院读书,常常出去嫖妓,天天腿疼,我都怕他得什么花柳病。”萧景时说起来都觉得恶心。
对他们这些富家而言,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但是这等色中饿鬼,男女荤素不忌,若他是妇人,不掐死他都是好的。
萧景棠笑道:“二哥,哪有你这么说人的。”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萧景时摇着折扇,哈哈一笑。
船家都是萧家的人,自然要伺候好东家,一时兄弟俩桌上水陆毕陈。却说到了镇江停靠后,萧景时基本社交还是会的,请那些寒门士子上来吃酒作诗,不料,有人匆匆递了信来。
萧景时一打开看就无语,竟然想用这一招逼他,他沉吟片刻才道:“她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少拿这套绑着我。”
在一旁的萧景棠知晓是谁了?他二哥十四岁时见人落水,好心救人上来,没想到那女子非要以身相许。其实这女子家境极好,是镇江本地大户,也有位伯父在做官,人还生的漂亮,但这么多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甚至像现下又要闹自尽,以逼二哥娶她,却不知道二哥这个人软硬不吃。
也就是这样,娘觉得二哥八字夫妻宫子午相冲,所以才特地选的八字好的徐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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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时候,吴大奶奶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还算康健,乳母也都准备好了,就是吴大奶奶产后第七天,却患了赤白痢,当即吴家亲自准备了轿马接妙真过去,因天色有些晚,梅氏也陪着她过去。
妙真把完脉后,也是有些为难:“您现在也是因为产后虚弱造成的,若是大补,就怕痢疾更严重,想要给您调气血,但您现在谈虚弱了。”
“徐姑娘,上回我的病就是你医好的,这次你可不能犹豫啊。”吴大奶奶知道有些大夫怕出乱子,索性就不治,只开些中正平和又没什么用的药来。
妙真颔首,就开了生化汤,但是减去了干姜,用木香茯苓代替。
方子开了,吴大奶奶赶紧让家下安排茶饭,妙真忙道:“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实在是不必。”
“这怎么成。”吴大奶奶坚持让人送了一桌酒席到徐家。
妙真随意吃了两个饺子,一个春卷就吃饱了,倒是徐二鹏笑道:“总算是能吃到女儿带回来的茶饭了。”
其实徐二鹏也是常常喊着要减肥,但是嘴控制不住的那种,就像现在看到好吃的,还是生怕错过。
妙真道:“我给您夹菜,晚上也别吃太多了。”
她跟她爹盛了两平勺饭,没有夹那些大油荤的菜,只夹了几片牛肉鸡块和一小碟青菜。
听梅氏道:“重阳过了,贺家就要过来下聘,到时候咱们都得过去一趟。”
“这是肯定的,我近来还没关心,三弟那边聘礼要多少?”徐二鹏问道。
梅氏摊手:“他们家的事情怎么会说给咱们听。”
徐二鹏嚼了一片牛肉,不由道:“咱们家只管咱们家自己的事情就好。”
次日,妙真过去复诊,听说吴大奶奶止住了痢疾,也松了一口气。
这吴大奶奶倒是极信妙真,等她回来,送了四两银子过来,又有二十只大鲜蟹、八斤山药、六根莲藕、北羊一腔,猪肉半扇,大手巾二十条、细绸四匹。
妙真把那些吃食交给梅氏,只没想到包氏此时上门来,看着那些东西一动不动的,她忙道:“娘,让人把东西归置一下,咱们也好陪三婶说话才是。”
梅氏会意,让小厮丫头把那绸子搬到库房,大手巾放妙真房里,至于吃食则都搬到厨房让丰娘和芋香放着。
一切妥当,才听包氏过来找梅氏借行头,她原本也想买绸子让人做衣裳,结果一匹绸子就要一二两,请裁缝又要钱,她的首饰也统共就两三样。
梅氏同包氏妯娌多年,自然知晓这位妯娌的秉性,别人的东西,她看成是她的,她自己的东西,就不允许人家碰。
但不借说出去反倒是自己的不是,故而,借了一介印金梅花锦包头,一个玉兰花钿,一对碟形金坠子,一件银红绵绸衫子,娇黄缎裙,洒线披风一件。
包氏只觉得太少了,她还想要押髻、点翠那些,只梅氏装聋作哑,并不搭理,只肯借这些,她只得悻悻的回去了。
要说包氏一个人翻不起什么大浪来,偏她有个姐姐,本就嫉妒妹妹有公婆疼爱男人上进,如今见她这么快借了行头来,只道:“你那二嫂成日穿金戴银的,一顶鬏髻也不肯借你,忒小气了,我是没有这些,若有肯定借。”
包氏不平道:“说起来,我那二伯子倒是人好,没的说,只我那嫂嫂面甜心苦,人是极小气的。老人推给我们赡养,她成日呼奴唤婢,你说这是哪家的道理?”
“真是不公,倒让她家占了那么好的亲事。萧家又是当官的人家,家里更是钱过北斗,米烂成仓,那妙真还没你家妙莲好看。”大包氏很是不平的样子。
包氏似乎找到了知音,她同徐三郎说这话的时候,徐三郎反而呵斥她一番,如今姐姐真个说到自己心里去了:“谁说不是呢。我那二嫂还嫌弃我们穷亲戚呢,那日萧家来,只肯让梅家的人陪着,我们自家人倒是成了见不得光的?”
说着又撇嘴,“她不让我去前堂,等日后我总会见到那位萧姑爷,看她怕不怕?”
大包氏原本想种徐二鹏买的田,徐二鹏宁可给丰娘的亲戚,也绝对不给包家,大包氏当然是恨之入骨。
此时更是和包氏抬起来把二房好一顿说。
连自家人都眼红,更何况是外人,妙真正是知晓,所以在外都是穿的朴素简单,看完病就走人,也并不多说什么。
她现在便自己在绣楼楼下的杂间,置办了一个药柜,戥子,买了些许药材,简单配一些药。像如今换季,天气干燥,妙真想着她爹常常久坐,这正所谓十男九痔,她就配了些槐角丸,外痔内痔脱肛甚至瘘病都能治。
再有胜金丸,这是治一切疟疾的,再有青解毒丸,治大人或者小孩子五脏积热,毒气上攻,赤眼痈痛,还有枣肉平胃散,这是治脾胃不和的药。
就这几种也耗费了她不少功夫,就拿枣肉平胃散来说,药材焙燥就得放在一个瓦片上用小火烤,还不能糊。
说来也怪,那些大大咧咧的妇人们,都不好往医馆跑,反而来自己这里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