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明亮的眼眸骤黯,她抿唇吩咐道:“贼人畅通无阻地进了合欢宗,定是和内部的人有所勾结,传我令下去,即日起合欢宗封山,所有人都禁止进出。”
走出寝屋,她将屋门阖上。
就在回身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门侧空地上,赫然多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方才进屋前,她明明仔细勘察过四周,空无一物。那么这个书信,定是有人在她进屋时,偷摸放置在门外的。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充斥着浓浓的挑衅意味,仿佛合欢宗是他家后院,来去自由,无人管束。
沈闻霁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暴力扯开信封。
里面的信纸字迹潦草,言简意赅:“后日,带合欢宗圣物,于忘川河无忧客栈交换,若成则人归,否则……”
后面紧跟一个用朱砂笔重重画下,触目惊心的鲜红叉号。
忘川河是民间戏称,这是阻断魔界和人界的暗河,因魔界那边常年阴暗诡谲,好似人间炼狱,于是这条通往魔界的河便被称为忘川河。
无忧客栈便是忘川河旁唯一的客栈,老板也是个不怕死的主,为了赚钱在阴森吓人的地方开客栈,给进出魔界的人提供一个落脚点。
这人胆敢捎这封信来,便证明他们根本不怕合欢宗,但觊觎信中所说的圣物,所以用下他们要用下任少宗主的命,逼合欢宗拱手交出。
虽然不知道贼人口中的圣物是什么,但是沈闻霁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师姐。如果她没有提出假扮计划,师姐就不会被贼人掳走。
“师姐……”她喉头发哽。
一旁的晏叙接过她手中的书信,垂眸看着状态明显不对的沈闻霁,开口安慰道:“信中人想要用你师姐来换圣物,短时间内定不会动她,想必暂时性命无忧,你别太担心,当务之急是查明贼人的来历,以及搞清楚圣物是什么。”
沈闻霁点头,强迫自己从愧疚的情绪里走出来,她还有一天的时间,绝不能因此颓废。
她狠狠抹去眼角湿意,立即吩咐晏叙启动全部暗探去追查。然后来到母亲闭关地方,给母亲传递了师姐失踪的消息,恳请母亲出关。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给游历的张长老寄去传信,让她速归。
一一盘问完合欢宗众人,依旧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再次抬头,天边已然大亮,她竟一宿未眠。
灵栀心疼她的身子,劝她稍作歇息。
沈闻霁只摇摇头,扯出一个逞强的笑容,强撑着精神将案头堆积的卷宗处理完毕。又将合欢宗近年来的功法秘籍仔细整理、誊抄,预备今晚带去给那位编纂大师参详。
“小姐,晚上你真要去那醉花楼?”灵栀忧心忡忡,“你身体受得住吗?”
沈闻霁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放心,我又不是娇弱的闺阁女子,我身体强健,又有真气加身,不过是熬了个夜,精气神还充沛呢。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晚上要穿的男装,我今晚一定要见到这位隐世仙人。”
灵栀叹气,终是拗不过沈闻霁,只得依言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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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沈闻霁提前几个时辰,便先来到了醉花楼附近。本想潜进西厢雅间探查一二,不料刚靠近大门,便被两名衣着精干的小厮拦下。
拦她的小厮言语中有些反常的毕恭毕敬,言语间却滴水不漏,坚决不许她踏入半步,甚至搬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借口,例如什么今日醉花楼风水不好,会冲撞了贵客。
沈闻霁:“???”她只觉得离谱,冥冥中好像有人在刻意拦她一样。
无奈之下,她只得寻了个角落,仰头灌下一小壶烈酒,佯装酩酊大醉,学着晏叙上次的样子,摇摇晃晃便要硬闯。
既然小厮不敢伤她,那她硬闯进去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然而,她刚借着酒劲嚷了两声,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脚,便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往外抬。
沈闻霁惊得酒意都醒了大半,脸憋得通红,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瞳孔倏地变得清透。
不是,啊?
这醉花楼远比她想象中隐藏的秘密更多,普普通通的酒楼,居然豢养了这么多暗卫,每一个看起来实力都不容小觑。
她紧闭双眼,佯装醉死,不敢硬抗。
本以为自己会被粗暴地直接扔到大街上,谁知暗卫们竟异常体贴地将她抬至不远处一家上等客栈,开了间顶好的上房,将她轻轻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上。
沈闻霁一路上都在假寐,实则偷偷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位暗卫有诸多不满,低声抱怨着:“以往遇到这种硬闯的,不是打杀就是轰走,这次为何如此麻烦?还要好生伺候?真是麻烦。”
另一人立刻厉声斥道:“噤声,这位可是贵人。上头严令不得有丝毫怠慢,当然要好生伺候。敢动他一根头发,别说见明天的太阳,今晚的月亮你都甭想再看见。”
将人安顿好后,两人瞬间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沈闻霁睁开眼,眼眸闪烁。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她推测定是有相熟的人在阻拦她进醉花楼,那人没什么恶意,不图财不害命,单纯不让自己进去,好生诡异。
前几次她进入醉花楼都是男装,倘若暗卫口中上头的神秘人,是与她在醉花楼相识的,那如果她这次用女装进呢?
距离大师现身的时间已迫在眉睫,沈闻霁心一横,断不可能再犹豫了,她决定赌一把。
她迅速拆散男子发冠,如瀑青丝倾泻而下。她手法利落地挽了个当下时兴的堕马髻,鬓边斜插一支点翠镶嵌红玉的步摇。
对镜匀面,薄施粉黛,那双摄魂动魄的桃花眼衬得愈发潋滟。眼尾微微上挑,眼下缀着颗细巧的痣,鼻梁秀挺,往下是娇嫩的唇瓣,涂了颜色艳丽的口脂,唇线却
描得极柔,添了几分无辜的娇憨。
她又高价从花楼姑娘那买了未曾穿过的衣服,将男装换了下来。
再次出现在醉花楼前,沈闻霁已经判若两人,身上穿的是清透的月白色褙子,里头衬着件水红色的绫罗抹胸,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细腻皓白的脖颈,比羊脂玉更惹眼。
下身是条烟紫色百褶裙,裙角绣着金丝合欢花,走动时裙摆翻飞,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冷香。
整个人瞧着,恍若月光织成的人,又被夜色染指了边角,艳而不俗,娇而不媚,与楼前那些莺莺燕燕截然不同。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寻欢客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