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澜抬目,凉凉看她:“我病了,也能带你走出去。”
鸣呶怔片刻,说:“我想办法给你找些药……我真没料到我这么倒霉,你也这么倒霉。你和我的身份,但凡有一个在外面,都有用啊。可惜我们都被抓了进来,宝樱姐和容大哥一定很着急。”
张文澜喃声:“你觉得她会着急?”
张文澜墨玉般的眼睛盯着她。
鸣呶一愣后,回过味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宝樱姐若不是对你有情,你在汴京真的能困住她吗?你对她那么坏,她都来找你了。”
连鸣呶这种情窦未开的小女孩儿都知道:“她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呀!”
张文澜想那是因为她有求于他,她和赵舜有很多目的,必须靠近他。那是他算计来的……但是无妨,如今……
他在心中轻声道:她若是来找我,我就信。
而鸣呶嘀咕说这么久,见张文澜没什么反应。
她与他面面相觑半天,心头忽然一跳,脱口而出:“你该不是故意被抓的吧?”
这么大胆的猜测,张文澜竟然也不吭气。
鸣呶呆呆地看着他,这会儿,她终于发现:“你的容貌……似乎、有些、可能、大概……”
“我易容了,”张文澜需要鸣呶配合,自然会告知她一些事,“我没那么肖似我娘了,是么?我娘的容貌,继承自两个人……若我与大周末帝相似些,余杭中的有心人,会不会开始盯着我?”
他笑
意加深:“他们盯上我了。”
他倾身,朝向鸣呶:“你是无意入局的,但我不是。末帝要找自己的后嗣,乐氏却在很多年前就死得一干二净,这不蹊跷吗?说明有人捷足先登,先于末帝,控制了乐氏……”
鸣呶声音颤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听懂,你只用跟着我,一起找出那个末帝想要的乐氏子到底是谁,”张文澜冷静得近乎诡谲的眼睛凝视着鸣呶,“若是找不出,你别想出去。”
内舍温度凝成冰,外面又咿呀唱起《钱塘怨》。
近处,鸣呶被张文澜威胁,出了一脊背冷汗。
她回过神,慌然起身后退,又愤怒自己被一个病鬼吓到——
鸣呶声音抬高,骂道:“唱戏唱戏,又是唱戏!见天都是这出戏,能不能别唱了!”
公主气焰昂然,外头试图偷听的郎君们差点跪地。
有人吞吞口水,勉强道:“二位仔细听,黄金林的《钱塘怨》,和咱们在外面听的戏,不是一回事。”
屋中的难兄难妹双双侧耳——
外间的故事是皇帝与民女在鬼神的相助下,战胜朝臣的阻拦,修得正果。
黄金林里所唱的《钱塘怨》,戏腔未变,内容大改——
皇帝强抢民女,将乐氏女囚禁。强权们强逼乐氏女顺从皇帝,但是当皇帝结束巡游离开江南之地时,皇帝心安理得地抛弃乐氏女。众人逼迫乐氏女堕胎,将乐氏一族灭门。
乐氏一族不是只有乐氏女一人,有族人向鬼神献祭,求鬼神惩治灭族者。
所以黄金林中所唱的《钱塘怨》,是一出鬼神复仇戏。
鸣呶在听清这出戏中的怨气与杀气时,脸色煞白。
而张文澜手指轻敲玉砖,笑一声:“黄金林……这里莫不是就是十多年前乐氏女的囚禁地吧?原来如此,只有他能有这种财力……”
鸣呶惊恐地看着小水哥的疯笑。
他是谁啊?!
张文澜漂亮的眼珠子轻微转动,敛了笑:“怨子和怨女果然是两个人。如这出戏所唱,乐氏女被害,乐氏一族灭门,但有族人献祭……那个族人,是谁呢?”
--
地面上的汤村镇中,姚宝樱和容暮的调查,终于查到了鸣呶失踪地。
虽然无人看到鸣呶是如何失踪的,但有村人看见过鸣呶去一个方向。村人却也说,那户人家的老人已经老糊涂了,他们问也白问。
外地人被怨女怨子掳走的事,很快传遍汤村镇。
有人畏惧,有人羡慕。若以生死来实现发财的美梦,并非所有人都抗拒。
姚宝樱不理会他们,她一定要顺着这条线找到张文澜和鸣呶。
这户人家的老人是老糊涂了,见到姚宝樱和容暮进屋,还没等二人发力,老头子看到宝樱,竟噗通跪地:
“大娘子,大娘子你回来了……大娘子快逃啊……血,到处都是血……”
姚宝樱怔住,容暮蒙在白布下的眼睛,轻轻颤了一下。
他想起了一些什么。
而在两个时辰后,当夜月圆,当这户人家的外孙提防他们、用口头言语吓唬他们,他们威逼利诱后,终于从这个糊涂的老人嘴里,拼出了一段过往:
“十九年前,乐氏嫁女,乐氏有两个女儿。大娘子嫁了本地人,二娘子被外面的富贵人家看中,身份不详。那是好风光的婚事,我们都送了生子娃娃,保佑两位娘子早生贵子。
“谁料到,谁料到……二娘子、二娘子……我、我记不清了……
“十三年前,好多人闯入我们的庄园。杀、杀、杀!全都杀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