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了好一会儿,有意识地绵长呼吸,平复情绪,控制理智。
然而越盯越红,越盯胸口越起伏剧烈。
镜子里的眸子也死死地盯着我。
“……”
死就死吧。
被打死又如何。
不疯魔,不成活。
起身,满屋子找利器,陪伴多年的双刀早已被豪商收起来锁到不知哪个密室里了。
没有刀,做女红的绣花剪子也行,削皮的小水果刀也行,凿子也行……只要是利器,都行。
然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找不到,所有尖锐的物体都已经被收起来了。
空荡荡的屋子里,绝望无助,独身立着,望着虚空的前方,木木地发了许久的呆。
忽然快步走到圆桌边,一把打碎了盛放绿豆糕的青花瓷盘。
啪!门外看守的伴当立刻敏感地冲了进来。
“怎么了夫人?”
“没什么,”我一派正常地说,“不小心把糕点打翻了。”
蒋福、蒋安打量了我一会儿。
“进来打扫。”
“是。”“是。”
笤帚、簸箕,地板清扫得干干净净。
“夫人,盘子少了一片,劳驾交出来。”
第180章
锋利的瓷盘碎片被抠了出去,掌心由于紧攥而划得鲜血淋漓,婢女心疼地过来上药粉,包扎。
这么多时日严密看守,蒋福、蒋安的耐心彻底耗费尽了。
完全无法理解,高大的练家子伴当抱胸,倚着门槛,眉头紧拧。
语气不善。
“夫人,您知道这桩事报上去之后,自己又得捱好一顿收拾的吧?……那些惨叫声我们夜里值守的时候也听见过,这都多么久了,几个月了,四当家的还没把您彻底收拾怕?……”
“咱就无法理解了,四当家这么厉害的英雄人物,能文能武,能经商赚大钱,能霸占一地做绿林,有财有势。多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想嫁入陷空岛都嫁不进来,您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呢?……”
“都已经怀了孕的妇人了还不安分,藏个碎瓷片想干嘛?想弄死我们四当家?……害死了我们四当家你以为陷空岛那么庞大的势力能让你活?……”
“呸!不识好歹!不识抬举!……”
“刚来的时候我们四当家对你多好啊,专门请最好的大夫,花大钱,救了你的贱命。柔声细语,百依百顺。到现在这个样子,捱的那些顿打,全都是你一次次逃跑,自己作出来的!贱骨头!……”
“……”
这种戳脊梁骨的嘈杂环境里,实在控制不住有些错觉,忍不住怀疑,是否过往数次的挣脱真的做错了。
他们骂的都对啊,如果我听话,如果我老实,蒋平根本不会伤害我啊。
可是他毁了我的仕途。
我本可以走得很远,爬得很高。
以我的圆滑老练,以我过去几十年积累的人脉资源,再给我些时间,我甚至能比展昭爬得更高。
“福哥哥,”婢女摇晃着高大伴当的袖子苦苦求情,“别往上报了吧,别报了,夫人脖子上的掐伤到现在还没褪干净呢。”
“不往上报?”伴当冷笑,“不往上报,出了事儿,你们替我们担罪责?”
两个婢女给伴当跪下了。
她们为什么帮我,我从未对她们产生丝毫感情,一直以来都只是在礼貌性地虚与委蛇而已,她们为什么舍下尊严跪下来帮我求情。
伴当气呼呼地拂袖离去。一个继续守在门外,另一个去楼下找商人汇报。
“夫人,”婢女起身,莲步轻移,柔声细语,“忍住,不能流泪,泪把好不容易画出的精致妆容弄糊了,待会儿当家的过来看到,更加不高兴,捱的收拾会变得更多。”
“快,快叫秋墨、秋枫过来,给夫人重新补妆。”
“……”
婢女陪在身边,心惊胆战地紧张了许久,结果跑下楼汇报的蒋福并没有成功把商人带过来。
“夫人,这回算您运气好。天黑了,四当家、五当家正在包间里与贵客喝酒呢,高兴得很,现在什么烦心事都不在乎。”
秋墨、秋枫重新补好了妆,镜中的影像脂粉层层,妩媚且野性,美得不像我自己。可我还是更想回归原先素面朝天的粗糙样子,那时的灵魂与肉体都是自由的,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穿着利落的灰衣劲装,想打架就打架,想骂人就骂人,想放肆地跑就放肆地跑。
夜幕重重,华灯初上。
歌舞升平,盛世繁荣。
“夫人,”楼下雅间的包房侍者果然来请了,“四当家请您过去,一道喝酒吃饭。”
“包房里都有什么人?是不是都是些生意场上、官场上的衣冠禽兽,脑满肠肥、色欲熏天的恶心混账?”
包房侍者恭敬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