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这里。”一进门,谢母就开始哭,把谢父从房间?里叫了出来,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谢父虽说在家说一不二,乃是家里的顶梁柱,可老婆哭成这样的时候,他也还是知道要看?眼色的,老实?地坐到沙发上开始听谢母哭诉。
其实?事情的过程很简短,所以他很快就听完了。
谢母哭得?崩溃:“我真的没想到,我看?他现在学好了,就对他放松了一点……我也不想让孩子觉得?家里一直管着他,可是一不看?着他他就走?歪路啊!这不是变态吗?”
谢晏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谢母拍着谢父的胳膊哭:“孩子他爸,等高考结束,咱们得?把他送去矫正,你上次说过的那种地方,我听说也有矫正同性恋的……”
谢晏瞪圆了眼睛:“‘矫正’?您竟然?觉得?这是可以被矫正的?”
母亲的影子在这一刻远去了,谢晏恍惚地想起来,他的父母虽然?冷淡,倒是似乎没有这么死板。
他连这些细节都快忘记了。
原来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你只是年纪还小,一时好奇走?歪了,晏晏,妈知道你其实?是个好孩子……”谢母这会儿哭得?一点形象都没有了,“他们说那种地方很有效果的,以前你爸还想过把你送过去看看能不能提高成绩的……你说你,成绩能提高,怎么这方面不走正道啊!”
怒火突然“噌”的一下烧了起来,谢晏攥紧了拳头。
那种地方!
疯了吧!
就为了一点分数,就要把亲儿子送去那种治疗网瘾的机构?那还能有命吗?
哦对了,小谢晏反正也已经不在了。
他不会知道,这真是唯一的好消息。
“你别跟他多?说,我看?就是现在打?少了,什么喜欢男的女?的,早恋啊,打?一顿就好了!”谢父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匆匆走?出大门,然?后?不多?时,从院子里拿回一根木棍来。
这根木棍一臂的长度,直径约有一个乒乓球那么粗,看?着就唬人。
关键是谢晏记得?,这是谢家的“终极家法”——小谢晏曾经,被这根木棍打?过很多?次,很疼。
谢晏不怕疼,他只是愤怒。
木棍挥打?来的一瞬间?,他不闪不避,一把攥住了那根棍子。
然?后?夺过木棍,握住两头,抬腿屈膝,一下就把木棍撞折了。
“啪”的一声。
“谢晏!”谢父一声怒吼,夹杂着谢母几声用崩溃的哭腔喊的“晏晏”。
“我以为你们至少会问问我为什么喜欢男生,或者为什么喜欢上那个人,至少会尝试跟我沟通一下。”谢晏看?着他们,“可你们只会说,这是‘变态’,是‘学歪了’。”
谢母睁着滂沱的泪眼:“这难道不是吗?”
“是什么?我杀人了还是抢劫了?八大重案我一条没犯,这世?上虐猫的还活着呢,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我该死吗?”憋了许久的愤怒在这一刻完全爆发,谢晏越说越大声,他平时是个很淡定的人,很少有嗓门这么高的时候,喊到最后?几乎有些破了音,“你们在乎的,究竟是你们的儿子,还是这个儿子符不符合你们所谓的‘标准’!”
谢晏说完,把断掉的棍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朝楼上走?。
刚刚撞断木棍的大腿火辣辣的疼。
客厅里传来谢母毫不掩饰的哭声。
谢晏回房间?拿上了他带回来的课本和作业,以及这半年多?来方趁时陆陆续续塞给他的衣服,塞了一大个行李袋,本来还想拿校服的,但实?在装不下,于是放弃,提着行李袋就下了楼。
谢母还坐在沙发上狂哭,谢父站在一边瞪着那根断掉的木棍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上楼收拾东西的这几分钟在客厅中仿佛是停滞的,就像这两位中年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思想那样毫无长进。
泥沼,他想。
他最后?看?了这个客厅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
“站住!”谢父回过了神,“你到哪里去!”
“去一个不会被你们打?扰的地方,”谢晏头也不回,下颌线拉出孤傲生硬的角度,“没几天就高考了,谁也不能耽误我考试。”
他步子迈得?很大,几乎带风,将他身上单薄的运动t恤吹得?鼓起。
身影没入夜色的那一瞬,谢父骤然?回神,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往外?追:“你给老子站住!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男的!”
谢晏拔腿就跑。
长腿在这时候发挥出优势,再说他常年练习长跑的身体素质,哪里是谢父这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追得?上的。谢父气喘吁吁,只能看?到儿子一路拔腿狂奔,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谢父回过头就开始打?电话,打?给小区门卫,打?给儿子,打?给警察。
他从谢母那里问到那个男生就住在家对面,可是看?着那幢常年不怎么开灯如同鬼屋的房子,又?想到那个“孟”字,到底是没敢一口气闯进去。站在路口想了一会儿,谢父回了家。
谢晏的手机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响,有时候是谢父,有时候是谢母,轮流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