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云见到徐凌,扯了扯唇:“大小姐。”
“你知道么?我在京里的时候,在我表舅母仇夫人那里,遇到了一个,她说她也叫徐妙真,也是仇娘子的弟子,你说好不好笑?”徐凌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妙云眉心一动,又沉默起来。
“是啊,真正的徐妙真随夫去前线,有巾帼女医之美名,有些赝品次品却冒着人家的名字到处行骗,还真几头骗啊。”徐凌轻嗤。
听了这话妙云如坠冰窖,她想妙真分明说的是仇夫人说的,怎么又同徐凌说了,难道她告诉徐凌了不成?亏她还在自己面前说不会说出口。
其实她最怕的是徐凌在张世华面前戳穿自己,妙真至少没有在张世华那里乱说,故而,她还是采取沉默,看徐凌准备说什么。
若只是放放冷箭就算了,若是别的,少不得就要另做打算了。
见妙云沉默,徐凌又忍不住道:“张世华是我爹的门生,当年他不过一个穷秀才,数度乡试屡试不中,若非我父亲提携这些人,想必大宗师也不会朱衣点额。只是没想到,便宜你了。”
“你以为张世华不知道我的身份么?他正是因为知晓自己娶不到通判嫡亲的女儿,所以娶的我。大小姐,你也不必想着揭穿我,当年你得到这桩亲事,不也是我帮你作弊的么?”妙云看向她。
徐凌有一瞬间的慌张,当年童家为儿子选媳妇,就是想选个德才兼备,文理很通,徐凌正是因为诗词作的好,才让当时的童家看重,结下亲事。
一见到徐凌这样,妙云就已经十拿九稳了,经过他爹的事情之后,妙云一个人复盘好几次,就比方他爹如果当初在书院做讲郎,只要自己镇定,别人根本不会发现。
这徐凌反而被她震住了,妙云就笑道:“所以你便是去说我也不怕的,张世华现在被罢了官,生怕我走了呢。”
“我不信。”徐凌强装镇定。
妙云又是微微一笑:“当年也是你娘亲口对人家说的,也认了我做女儿,就连婚书她也看过,现下你去拆穿,丢的是谁的脸呢?”
可徐凌也不是好惹的,她道:“你也别说我,我好歹真的出自徐家,可你不是啊。”
妙云心道之前她就知道徐凌此人性情粗暴又冲动,此番辖制她,恐怕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此人突然暴言,自己又当如何相处呢?
是以,她对徐凌道:“你想怎么样?鱼死网破吗?”
徐凌眼珠子一转,她肯定不想鱼死网破的,妙云如果被逼到绝境,到时候也在童家面前胡说八道的,到底不好。
“我看你现在日子过的也不错,可我家中母亲兄弟却寄人篱下,你若能替我孝敬一二,我就能够成全你。”
妙云定定的看着她:“你要多少?”
徐凌原本想说一千两的,但她狠了狠心,伸出一只手。
“五百两?好。”妙云松了一口气。
徐凌冷笑:“五百两打发乞丐呢?五千两。”
妙云虽然管着钱,但是大一些的支出,张世华肯定是要过问的,再者她也不是冤大头,被徐凌要习惯了,日后就会被她辖制,所以她正色道:“如今我夫君被罢官了,如果有五千两我还在这里同你说话么?五百两银子,你若要,我就回去筹,下个月朔望日给你,你若嫌弃少,那我一文没有,大家大不了一拍两散。”
见她转身要走,徐凌才急了:“成吧,成吧,五百两就五百两,还真是让你占便宜了。”
妙云站住,转过身来,“那就朔望日还是这个地方相见。”
徐凌点头,想当年娘把她嫁过来,嫁妆全部陪送了来,如今在童家,规矩森严,平日要多添个菜多要个什么还得自己使嫁妆钱,无力孝敬娘亲,这次若是能从假妙真这里要些银钱,她就托人带回去给她娘养老。
且不说下个月朔望日如何,妙真这边正在看一个棘手的病人,这个人还是韦纨介绍来的,韦纨和她在闺中时就相交,如今她虽然已经是官夫人,但二人交情不变。
此妇人已经分娩半个月了,却突然血崩晕厥,眼睛昏花,十分严重。
这谬家也是京中有名的珠商,妙真看完之后,若有所思的对那妇人道:“您和您的丈夫感情很好吗?”
那女子脸一红。
妙真心里暗骂,但还是先让她遣退下人,方道:“你这个病不是恶血上冲,而是不节房事,我说的可对否?”
她这般私下说,就是想着如果妇人不愿意开口,她等会儿告诫男子去。
“哪儿的事啊,可能是恶露没有排干净吧。”谬夫人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这也太丢脸了,还有这大夫的确厉害,可不该问的就别问了。
但妙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遮遮掩掩的大夫,她现在看病都要写行医日志,病人现在为了面子瞒着,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情,别人立马会怪罪大夫医术不好。
妙真就道:“但是我看你脉象微渺,眼睛都虚弱的睁不开了,心肾两伤,这才有损胞宫,气不能摄血,则发生血崩。记住,这之后不能再行房事了,否则,神仙也难救你。”
那女子还狡辩道:“你这大夫恁多嘴。”
妙真皱眉,“既然如此,你们家就另请高明吧。”
自己费心医治好了,万一又不听医嘱月子行房,她可担当不起。
她的仁心是给那些尊重大夫,信任大夫的人,而不是隐瞒自己病情,不尊重大夫的人。
一说要走,谬家人连忙进来拉住她劝着,那个躺床上的妇人才不做声,但妙真是一定要写协议的,所以她写了医方之后,念一遍,让她按下手印,方才把药方给谬家人。
谬家家主看了药方,上面写的人参、酒洗当归、土炒白术、熟地黄、蒸山祝福、炒山药、生枣仁、制附子。
“一般三剂血就可以止了,止了之后还要再吃十剂方才可以痊愈。”
谬家人赶紧拿了药方过去,妙真道:“等好了之后,再送诊金过来吧。”
床上的妇人疼的打滚,还在妙真刚迈出门就道:“不是说名医么?吃相这么难看,还讨诊金呢?”
不知道是不是跟萧景时学“坏”了,妙真不再忍气吞声,直接杀了个回马枪,看着她道:“对啊,别人的诊金我未必讨,但是你这种人的诊金我还一定要收,还有,以后你家我可不上门了。”
以前她总会顾忌到别人,但是现在她凭医术挣钱,有什么可卑微的,你不尊重我,也休想我尊重你。
自然,也有人道:“徐大夫,您该忍忍的,到底她是病人,就让她出出气也没什么。”
“日后你们去找受气包给她看病吧,我就这个脾气,这个嘴,我从现在开始谁也不愿意忍。”妙真走在谬家的石板路上,只觉得自己的脚步差点把石板踏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