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了那家酒庄的门口。
“诶,小兄弟,喝些什么?”
掌柜惴惴不安地看着面前站着发呆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镜泽抿唇,下意识说:“……一坛青梅酒。”
谁料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小兄弟,你?来得不巧,最后一坛青梅酒刚才刚被买走。”
镜泽这才想起,此时已是初冬。
“我们家的青梅酒一年只酿三千坛,下一批开酒要等?年后啦。”掌柜遗憾道。
镜泽点点头,走进了酒庄。
掌柜跟在他?后面,手上随便拿了一坛酒给他?推销:“小兄弟,这是刚出窑的黄酒,现在卖得最好!”
见镜泽回头有了兴致,掌柜更加卖力:“这酒还有个花名,叫‘浮玉春’,虽是粮食酒,但喝急了也醉人,恍若置身烟柳江南,飘飘欲……”
“就这个吧。”镜泽打断他?,看着他?手中?小巧的玉色瓷瓶,从袖中?掏出银子:“……来两坛。”
掌柜自然迭声称是,接过他?手上的碎银,刚准备返回柜台,就听到了极其?动听的一句:“不用找了。”
他?更是欣喜若狂,将两坛“浮玉春”送到了镜泽的手中?。
再回到小院时,释尘已经听话地将他?们的卧房收拾得干干净净,连他?闲置已久的摇椅都?被擦干净摆出来,在院中?孤零零地放着。
从前不觉得,现在镜泽一眼望过去,院子比他?平日里看着更空,没有丝毫人气。
释尘手上拿着抹布,沉默地擦着窗台,上边还摆着镜泽曾经养过的一些植物。
只不过全都?枯死了。
他?垂下眼,走进房中?,自顾自找出了已经落灰的一套琉璃盏。
镜泽正捏着杯子发呆,释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看见了桌上放着的两坛酒,主动走过去:“我帮你?洗吧。”
镜泽便递给他?了。
释尘不仅给他?洗了杯盏,还在摇椅旁支了一张刚好能放下酒坛和杯子的矮桌。
镜泽坐到了摇椅上,释尘在一旁给他?倒酒。
刚打开封口,释尘就微不可查地蹙起眉:“这是什么酒?”
镜泽平日只喝青梅酒,他?闻惯了梅子味,被稍显浓烈的粮食发酵味熏了下鼻子。
镜泽还在发呆,闻言慢慢吐出几个从掌柜口中?听到,印象颇深的字。
“……浮玉春。”
清澈的酒液哗哗坠进琉璃盏,落日西斜,在杯中?晕成一团暖光。
镜泽支着额头,后脑的红绸飘带被风轻抚。
释尘手上一凉,低头一看,是将酒液浇在了虎口上。
杯盏满了,释尘趁着镜泽发呆,不动声色地将酒液倒出去一些,递给了镜泽。
镜泽接过,拿在手里不动,释尘则回到房中?。
镜泽秾丽的面孔还在他?脑中?盘旋,像一枚磨灭不掉的烙印。
释尘心跳如擂鼓,更可耻的是,他?心中?镜泽的容颜,慢慢与?那本被烧毁的龙阳春宫上,处于下方的人重合。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真是贱。
虎口干涸的酒气在他?鼻端萦绕,释尘把刚扇完自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苦的。
……苦的。
镜泽放下唇边的杯盏,有些想念甘甜清冽的青梅酒。
但苦涩的酒味散去后,取而代之的是醇厚清香,镜泽有些意?外地垂眸,对?上琉璃盏中?荡漾的清液。
于是一杯接一杯,酒香在略显窄小的院中?四散蔓延,晚霞愈发鲜艳浓烈,连带着镜泽的颊边,也染上红痕。
“镜泽?”释尘从灶房钻出来,手上端着一盘糕点。
这是这半年中?他?学会?的菜式,打算给镜泽尝尝鲜。
他?第一眼便看到镜泽歪躺在摇椅上,捏着杯盏的手自然垂落,神情放松。
释尘有些愣,恍惚间又?回到了他?初识字的那段时光,镜泽对?他?没有防备,他?们没有隔阂。
那时镜泽也会?这样?在院中?看着日落喝酒,只是从来不会?醉,身上还会?带上好闻的果酒清香。
释尘最喜欢那个时候的镜泽,因为只有那时,他?身上的冰雪气味会?淡一些。
比起神域之上排布星子的法则神,更像一个纵情山水的风流才子,自由?平凡。
自由?,平凡。
这是两个多么奢侈的词。
释尘将那叠方糕轻轻放在桌上,唤镜泽的名字。
镜泽不知是真的醉了,还是别的,没有给他?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