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医理,佛子?当真慈悲。”他感叹道。
夫妻俩这才?反应过来,寻常医馆便能解决的症状,到?了寺庙中交由佛子?,便收了他们整整二?十两?!
但无论如何,佛子?好歹真的将?他们的孩子?医治好了,夫妻俩只能把?牙往肚子?里咽,对游医连连道谢,抱着孩子?离开了寺庙。
游医也回到?了蒲团前?跪坐敬香,刚完成一番善举,他的心绪更加宁静,耳畔的梵音也更加清晰空灵。
他正沉醉佛法,却不知,方才?的那一番对话,被得?到?消息赶来的住持空蔼,包括刚抵达清光寺的商队首领,在门口听了个?一清二?楚。
商队首领的脸色不太好看,状似玩笑道:“若不是身边站着空蔼大师,在下还?以为?,自己是到?了医馆。”
他们商队向来礼尊佛法,本就是冲着“白发佛子?”美名前?来送些香火钱,以求商路平安。
骤然撞见所谓“佛法”被拆穿成寻常医理的画面,心里对清光寺的印象大打折扣。
空蔼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是点?头哈腰:“大人说笑了,佛子?心系苍生,平日里对医术颇有研究,佐以寺中特?制圣水,行善积德罢了。那游医看着便不是什么靠谱的,肯定?也没有能看出圣水功效的造诣,何必为?了他影响心情?”
商队首领的脸色好看了些,他掸掸衣袍上的灰,掀起衣摆踏进门槛,淡淡道:“佛子?自当慈悲为?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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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蔼满心期待的大笔香火钱最终打了水漂,首领以“清光寺香火旺盛,想来不缺在下这一星半点?”为?由,将?原本谈好的供奉削减到?原先三成。
空蔼没办法,对面有权有势,他只好咽下了这口气,含笑吐血收下了那区区几十两银钱。
到?嘴的鸭子?飞了,空蔼气得?发狂,送走商队后,他立刻命人关了清光寺大门,将?镜泽从莲台上拽下来。
空蔼那张平日里堆满伪善笑容的脸瞬间扭曲,他抬起手上的软鞭,在沙弥剐掉镜泽身上的金袈裟后,狠狠抽在镜泽瘦削的脊背。
“狗杂.种,谁准你给那小杂.种医治的?!”
“我数次强调,你只需要把?‘圣水’倒在他身上,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镜泽的背上还?留着未愈合的旧伤,很快便在鞭笞之?下皮开肉绽。
他松开紧咬着的下唇,抬眸看向空蔼,眼神中罕见地带上了恼怒。
“……他还?病着,那样凉的水浇下去,还?有命活?”
空蔼被他的忤逆气得?发疯,他丢下手中沾血的鞭子?,一把?揪住镜泽松垮的衣襟,将?他狠狠掼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是死是活和你有何干系?!你只需要照我说的做!”
空蔼咬牙切齿,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我叫你自作主张!叫你心慈手软!”
“那可是三百两银子?!你知道你要念多久的经我才?能赚到?那三百两吗?!”
“狗杂种,你就是个?蠢货!猪狗不如的贱.人!”
此刻空蔼顶着僧人的袈裟和戒疤,他的行径却像是恶鬼道中没有人性的怪物,丝毫不收力气,将?镜泽往死里打。
镜泽只能护住重要的部位,一声不响地趴在地上任他打骂,连一丝痛吟都未泄露。
殿中的烛火气息,很快便被血腥味覆盖。
空蔼打了一会,有些累了,他狠狠踹向镜泽的后腰,怒道:“你可知错?!还?有没有下次了!”
镜泽没说话,空蔼又接连踹了好几脚,蹲下身捏住他的下巴,上下端详,□□道:“你这妖物,若是蓄上头发脱下袈裟,送到?那些富商床上,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镜泽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那双镜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映着空蔼狰狞的嘴脸。
饶是再看过几遍,空蔼也会被那清澈不染杂质的瞳孔盯得?心里发毛,他丢下镜泽的下巴站起身,又踹了他一脚。
镜泽口中念了句什么,空蔼没听清,只当他在骂自己,于是更猛烈的殴打降临。镜泽的意?识在疼痛中渐渐模糊,最后留在他心里的,只有无尽的怨恨。
他被扔回了禁闭禅院中,大雪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寒风裹挟着雪粒扑在他身上,身上被冻得?失去了知觉,疼痛少了几分。
镜泽无声地睁开眼,镜中倒映着雪白的天穹。
半晌,微不可查地染上了一丝污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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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法?慈悲?
镜泽在心中听到?了镜子?破碎的声响,那些被强行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在麻木与剧痛中一点?点?崩裂,化为?灰烬。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东西?。
那便是想要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