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尘这才明白他是个哑巴,又开口问:“那住持呢?”
云意摇摇头, 指了指后院, 又指了指嘴巴, 摇头。
释尘眉头缓缓皱紧,他跟在云意后面走, 被他带着进到佛堂。
“司命, 镜泽这一世为何说不了话了?”
他等了一会才收到回应,司命在仙域时时紧绷着回他的传音,声音里带着疲惫和一丝崩溃。
“……他在修闭口禅!”
释尘放下心,接过云意递来的线香,愣了愣。
云意示意他燃香上供,释尘老实照做,然后对云意说:“小师傅, 我来这里是想出家。”
云意愣了片刻才瞪大眼睛,歪头,像是再问你有什么想不开。
释尘有些烦躁:“我能直接同住持交涉吗?”
云意豪迈地摆手,站起身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原地待好,自己则转身出了大殿。
释尘足足等了好一会,云意方才端了个托盘走回到他身边。
托盘里赫然放着一件叠得齐整的僧袍,上面压着一把剪刀。
云意最近正愁,寺中事务日渐变多,镜泽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毕竟年纪也还小,有些力不从心。
正好此人找上门来,云意自然喜闻乐见,与镜泽比比划划说了自己的心意,镜泽便也随他去了。
云意喜滋滋地给释尘剃了度,带他沐浴更衣,领着他去了后院,豪迈地大手一挥。
释尘问:“我我可以自己选禅房?”
云意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了几岁,但身形差距不止一星半点的未来伙伴,还以为他是在惶恐不安,也回想到从前风餐露宿的流浪生涯,心里有些心疼,遂狠狠点头。
妖神殿下只觉得这小和尚真是上道,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镜泽旁边的那间。
第二日天蒙蒙亮,镜泽披好衣服在房中等云意为他送来濯洗的水,但推开房门的却是他意想不到的人。
昨日本就是闭口禅的最后时限,镜泽在看见少年光洁的头颅时发出一声疑惑的嗯,引得释尘愣在原地。
镜泽反应过来后有些头疼,但还是温声道:“放下吧,劳烦将云意叫来。”
他一月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意识到这一点后,释尘连忙想要去取桌上茶壶,为他倒一盏温茶。
镜泽习惯了自力更生,他低着头习惯性往桌上伸手,恰巧与释尘的碰在一起。
释尘没多大反应,从善如流地拿过茶壶,翻过桌上茶盏,倒满后递给镜泽,这才发现镜泽神情呆滞,手还停留在半空。
“住持。”他轻声喊,镜泽堪堪回神,接过他手上的茶盏,尽力压制住心中莫名的难受。
释尘给他低过茶没有急着走,镜泽便当着他的面在铜盆中浸湿白布,清理好自己。
他没有再叫释尘去找云意,而是看向他,问道:“施主为何想要出家?”
释尘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出了早就编排好的说辞,低垂的眉眼依稀还能看出落魄无奈,苦涩难堪。
“……我家中亲眷都在饥荒中死绝了,我一路逃荒至此,早已了无牵挂。晕死前刚巧看到寺中袅袅炊烟,被好心人家所救,不愿拖累,醒后便赶来皈依。”
镜泽安静听完,又问:“云意可领你去用过饭食了?”
释尘想起寺中清淡的斋饭,又看看面前镜泽纤瘦的身躯,眼中划过心疼,不过他低着头,镜泽看不真切。
“我用过了,住持。”
镜泽年岁也不大,但身上有一种历尽风霜的老成气息,他白皙的面颊隐在帷帽垂纱之下,若隐若现。
他说:“云意这孩子平日辛劳,我无法陪他太多,他一直想要一个伙伴。”
昨日此人前来说要皈依,他没动过收下的念头,看他形容狼狈,想叫云意带他下去好好修整,就当做善事了。
云意后来跑到他面前比比划划,意思是可不可以收留那人。
寺中近日没什么大事,镜泽便同意了,没想到云意会错了意,直接将人头发剃了……
镜泽想,许是他自己会错了云意的意思,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小流浪,好不容易有了家,又是不成样子的空荡佛寺,心中难免憧憬陪伴,偏偏这又是他无法给的。
少年的这种情况,留下他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难道还能将人赶出去,再次流落饥荒?
镜泽想通了,便问:“你的名字是什么?年岁几何,家住何方?”
释尘一一答了,随意编了个假名:“我叫沈尘,十六,祖籍赣州。”
他顿了顿,说:“不过家中父母早年分家后便迁居几十里外的宣年府,我在那里出生长大,两年前家中发迹,又回了赣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