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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他的抗拒,他们只会觉得是一种半途而废,是他在为自己的懒惰找借口。

他的想法、疲惫与疼痛,他们都知道,却不会在意。

直到后来,他的手腕严重出现问题,医生说,幸亏他年纪小,不然继续这样高压下去,有很大的概率会发展为慢性劳损、甚至不可逆的损伤,这件事才得以消停。

太多时候,因为知道说“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所以他习惯了把想法都压在心里。

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开始给他辅导高年级的课程内容了,结果当然,他完全听不懂。

父母常常会因为辅导他的功课而崩溃,两人有时候还会因为这个吵了起来,甚至怀疑他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无法理解,这些自己小时候随便看几眼就会的东西,为什么他学得这么费劲?

耳边的争吵不断,敏锐的言语时常像一把尖刀捅进心口里,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尽管他付出十分的努力,考到了年级第一,开心地把奖状拿回家,希望能得到几句夸奖时,得到的也只是他们那毫无波澜的眼神。

他感受不到他们的开心。

只是能意识到,这张奖状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毕竟他们自己曾经取得过的成就、包括那些令人羡艳的奖项,数都数不过来。

他仍旧记得当时,他们的眼神是那么冷淡,包括回荡在客厅里的那三个字。

“知道了。”

他愣愣地回了房间,只觉得有一盆冷水,冰冰凉凉从头顶泼下来,瞬间浇灭了所有的期待。

后来,那张奖状,他随便扔进了某个旧书箱里。

反正也没人在意。

上小学六年级时,他常听妈妈提起同事的儿子,说他特别聪明,十二岁时跨级参加全国高中数学联赛,直接考了满分,荣获第一名。

那会儿他们也经常送他去参加各种竞赛,但同样的卷子,他却写得十分吃力。

很明显,他不适合走竞赛这条路。

他与他们理想中的孩子,差距太多。

意识到他的普通后,他们很难接受,只好把重心转移回各自的工作上。他每天独自完成他们规定的任务后,回到家里面对的总是漆黑空荡的屋子,安静到世界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

所以他偶尔会去爷爷那儿,爷爷在书法上造诣颇高,高兴时会教他写毛笔字。

但爷爷是个要求很严格的人,只稍有一撇没写好,他就要挨批。刚开始时,他老笨手笨脚的,没少被打手心,可每当写好一个字后,爷爷总是不吝夸赞。

那句简单的夸奖,让他慢慢喜欢上书法。

因为他听到的,终于不再是“还不够”、“还不行”……

过去的他,为了满足他们的期待,总是执着地、不遗余力地想把每件事都做到完美。

不会的东西,他可以死磕到会为止,天赋不够,就用努力去触碰能够得到的天花板。

在实验初中那三年,他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气,吊着自己不停往前走,也可笑地为了迎合别人的标准,一步步把自己推进优绩主义的沼泽地。

结果显而易见,急躁、挣扎只会下坠得更厉害。

中考那次,他考了初中三年以来的最低分。

分数出来那天,他们眼中的失望像凌迟的刀子落在他的身上。

夜里失眠,去客厅喝水时,他看到父母房间,灯还亮着。

他们正围绕着自己交谈。

他只记得其中几句。

“没用了。”

“再这样下去也没意义!”

他永远记得那天夜里,他们说,他是他们教育失败的次品。

他站在门外,喉咙发涩,难以呼吸。

回到房间里,他一晚上都没睡好,连做梦都能梦到,他们看着他说:“你是我们意外生下的次品。”

那种冷漠的眼神,否定着他存在的所有价值。

那天之后,他们已经确定他不再值得他们花费任何时间。

于是,以往的步步紧逼,转变为极致的漠视,可这种漠视却更让人困惑、痛苦,也让人失去了方向感。

暑假过后,他调整好心态,按时来到一中报道。

中考的分数导致他被分到了平行班。第一次分班考后,他回到了重点班,然后又像以前一样,照常地学习,维持着自己的生活,依旧是老师同学眼中的三好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