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礼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之前紧握袖扣时留下的温度。
徐闻辞那声微弱的再见像一根烧红的针,穿透耳膜,直直钉入他的灵魂深处,把他钉在原地。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边无际的,几乎无时无刻灼伤着视网膜的白。
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一下一下,耳边又只剩下心跳声。
然后,白色开始快速褪去。
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水浸泡的墨画,黑暗一点点蔓延开。
墙壁,家具,摇椅。
蜷缩的顾裴,逆光的易楼……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解体,化作飘散的银色数据流。
然后,被那不断扩张的终极虚无吞噬。
【运行系统重建中——】
【运行系统重建中——】
那冰冷又陌生的机械音还在固执地重复,但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微弱,仿佛来自一个正在快速关闭的世界另一端。
徐闻辞的计划,成功了。
在光亮处的易楼微微眯起眼睛。
他们的计划,也应该上场了。
傅宴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掌心那枚袖扣,传来了和徐闻辞最后体温一样的冰凉。
易楼快步走过去,一把拉起傅宴礼的手,神色带着一种从未在傅宴礼面前袒露的疯狂。
他的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积木,强硬地掰开傅宴礼傅宴礼那只已经攥紧袖扣的手,把一小块积木放了进去。
那块积木,是被摔碎的积木上的一小块残缺。
那一小块积木,已经拼不回去了。
傅宴礼手指发抖,手掌里放着一小片积木和那枚袖扣,不可置信地看着易楼。
他明白了。
徐闻辞从未想过要净化运行系统。
那个目标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计划起来便格外困难。
而且那个计划也太容易被系统本身利用和反制。
徐闻辞要的,是污染。
污染运行系统。
抄袭者可以污染运行系统,强迫运行系统分裂分身保全系统的核心。
徐闻辞也可以。
他将承载着奶奶身上那个系统分身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不是要摧毁那个分身,而是要在生命终结,意识湮灭的瞬间,将他自身全部的异常数据,注入运行系统分身。
他身上的那些痛苦和挣扎,和人设相悖,是最异常的数据。
这些如同最剧烈的病毒,强行注入那个相对目的一致的系统分身核心。
一个承载着宿主强烈自我意志和悖论数据的系统分身,对于追求绝对秩序和逻辑自洽的运行系统本体而言,是比任何外部攻击都更致命的毒药。
所以,系统才会在徐闻辞把匕首刺向自己的瞬间,检测到异常数据增加,才会清除失败,才会陷入逻辑死循环,不断尝试系统重建,却又因为核心被污染而不断失败。
徐闻辞用他自己作为最后也最彻底的武器,不是为了拯救某个世界或者摧毁某个世界,而是为了给这该死的操控一切的运行系统,注入一个永远无法清除的bug。
从此,崩塌不再是终结。
而是……一场由内而外的,缓慢又不可逆的腐蚀。
本身,徐闻辞不必用这种办法来污染运行系统分身。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个运行系统分身不是属于他的。
他必须逼出这个分身系统,让这个分身系统不得不接受他。
然后,被他污染,成为摧毁主运行系统的助力。
“呵……”一声极轻又带着泪意的嗤笑从旁边传来。
傅宴礼僵硬地转动眼珠,在一片逐渐沉沦的黑暗中,看到了顾裴。
顾裴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但他的身体边缘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如同白色的幽灵。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恐和绝望,只剩下了然的疲惫。
“原来……是这样……”顾裴的声音飘忽,“他把自己……变成了系统的病毒……”
【运行系统重……建……中……错……误……】
机械音最终卡在一个诡异的音节上,然后,彻底沉寂下去。
黑暗如同潮水,缓慢地淹没了傅宴礼的脚踝,膝盖,腰际……
他必须让徐闻辞的计划,运行得更加顺畅。
易楼的积木,他的袖扣,顾裴的光球,还有……
这些都是载体。
那徐闻辞奶奶的系统,是以徐闻辞的身体为载体。
所以,污染运行系统的方法……是毁掉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