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沁园后院屋中一位使者,看完苟婕递来的短笺,见妊婋从长安送来的消息是可以向南提供马匹,遂笑道:“她们想要马,咱们可以给她们从漠北弄来马,这不是皆大欢喜,何须费力游说。”
“人家想要的是‘良马’,咱们能给的只能说算是个‘马’,至于良不良的……总得把情况给人家讲清楚,毕竟不是一锤子买卖,往后咱还得常年往来呢。”苟婕把信和短笺折好放回封内,低头想了一想,又从旁边拿了张空拜帖。
她在帖子上写了两句话,起身出屋送到前庭执事处,请她们帮忙送去何去非府上。
不多时那执事回来,说何督帅邀她明日到府上用晚膳。
第二日,苟婕仍是傍晚时分在嫖姚府门外下了车,被等候在这里的管家请进了府。
这府里比她上次来时夏意更甚,往里走的路上,还能见到许多硕果累累的梅树和桃树,府上一众执事见她来了,都赶上来问候一句“苟半仙”,看各处氛围,可知先前府里那些“怪事”已早没了。
果然那官家在往里走的路上同苟婕说,按照她上回的指点,众人将御赐铜柱底座加高了,周边土也翻过了,又重新布置了练武台,自那以后还真就再也没闹怪事,前几日花匠们在铜柱两侧栽了新竹,也未再枯萎了,说完又连声赞她有大神通。
苟婕端着烟杆笑而不语,又转过一道回廊,来到一处湖边水榭外。
何去非这日没在正堂屋见她,因节气渐热,管家说督帅最近回府后都喜欢在水榭里乘凉,有时候晚膳也在这边摆,听着旁边山石水流声十分惬意。
这边水榭外有几个执事正在等候,见她们来了,其中一个转身进去通传,苟婕顺着她的背影往水榭上望了一眼,见那里四周挂着隔绝蚊虫的银纱幔帐,远远看去好似一团雾。
很快那执事又从水榭里出来,抬手请苟婕往里走,站在门柱两侧的执事替她掀开幔帐,恰见何去非从长榻上起身,摇着扇儿跟苟婕问了声好,请她在凉快地方坐下,说完又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梅子茶,说这梅子都是自家园中结的,拿蜜腌制了泡茶,酸甜解暑。
苟婕端盏喝了两口,点头称赞了几句,又见何去非这天一身家常打扮,也没像上回那样摆出督帅架子搞什么威风亮相,知她放下了些戒备,于是也没绕弯子,直接说起了自己这日的来意。
“自上回初谈完南北互市的物产,我回去同众人算了算帐。”苟婕说道,“目前看下来我们能往南运送的不过煤炭而已,只是按如今的等价水平,要想多换些江南织物和米粮,需要的炭量不菲,而我们冬日里耗炭本就多,还要照例往北地运一批,算来算去竟有些不够与南边互市所用。”
因何去非上奏疏说军中缺马,所以上次的会谈,季无殃也叫她去了,此刻听苟婕这样说,她不由得想起当日会上说到引进马匹的事苟婕未置可否,于是旁敲侧击地问其余物产方面是不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我知道你们想要北地的马,我呢,我不希望初次南来无功而返,好歹谈下些互惠物产,也算是给国中民众谋些福祉。”苟婕悠悠说道,“至于马匹嘛,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说服上元府其她人,只是不知督帅肯不肯。”
听苟婕话中意思,上元府本是不同意向南输送马匹的,何去非和建康这边参会的众人一样,对此都是早有预料,毕竟战马是北边的重要军备,而她们只是初步接洽,北边不大可能会轻易松口同意输送马匹,给自家和西边盟国的边防增加压力。
但看苟婕的神色,她又是真的很想为燕国谈下江南的布匹和稻米,何去非估摸着北边可能是有布荒,据她所知,北边织物仍是以麻为主,单一织物日常用起来还是有许多不便,等到从旧朝廷各地搜刮来的丝织存货消耗殆尽,恐怕就要捉襟见肘了。
而稻米虽被她们排在第二位,但其对北方的重要程度也能从上次的会谈中看出来,因北地谷物多为粟麦,跟稻米相比产量要低不少,同样大的一片地,产粮按石来算,南方稻米差不多能比粟麦多出一倍,加上南方稻田一年两熟,岭南甚至有稻田一年三熟,而北方粟麦田都是一年一熟,这样算下来粮食储量也颇为紧张。
过去旧朝廷尚未覆灭时,北方还总不时闹旱灾,需要江南粮仓调米救济,如今看苟婕等人要来谈稻米,何去非想,八成是燕国这两年有旱情,又或者是为了给将来遇灾时预备的。
这样看下来,燕国为了布匹粮食,肯稍稍放开些马匹输送也并非不可能,见苟婕说有法子,何去非饶有兴致地问:“苟柱国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来,我肯与不肯,还得听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