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这侍卫打扮的人的言外之意,应该是接下来要对他下杀手,希望江望渡不要横加阻拦。
甚至说得更直白一点,他希望江望渡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这火是你们放的。”钟昭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明明应该是疑问的语气,讲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肯定句。他环顾四周,从地上捞起一块大小还算适中的石头,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身体却微微弓了起来,做好了随时对敌的准备。
江望渡清晰地看出钟昭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嘲,就好像在唾弃之前没阻止他跟过去的自己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项家兄弟已经持刀而来,在将怀里的老人放下,飞身过去拦住后一步冲上来的项二时,他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不是我!”
为了走起路来更轻快,他跟钟昭早就卸下了身上的兵刃,再加上呼吸也不通畅,应对这两个武功本就高强的亲卫极其困难,哪怕一打一都占不到优势。
项二比他大哥胆子小些,起先不太敢对江望渡动刀,可在听到这三个字后,他的表情也变了。
当又一次挡开江望渡直奔他面门而来的手时,项二终于不再隐藏自己的刀锋,而是招招致命,专挑江望渡背后的旧伤上刺。
江望渡在边关半年,身体反应和下手狠辣程度成倍提升,虽然现在透露出几分精疲力竭的意思,但也没那么好对付。项二先后砍出去的十几刀都被挡掉,有些恼羞成怒,扬声高喊:“小江大人,您此举是要背叛殿下的意思吗?”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钟昭咣当一声将项大手中的刀劈落在地,对方眼中有厉色一闪而逝,双手前探朝着钟昭的脖颈伸来。
在将人扑到地上后,项大虎口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听到弟弟那边的动静,嘴里不干不净道:“小江大人回来那天,专门在京城大街上与你叙话,殿下气得不轻,我当时还道他想多了,你们怎么可能有交情,不过是恰巧碰到。”
生死关头,钟昭的额头有青筋一根根往外爆,一手去掰对方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一手牢牢握紧掌心的石块,重重地砸了过去。
他们距离太近,想躲的话一点也不现实。项大的头被砸出一个大洞,血顺着太阳穴往下流,一路淌进嘴里,衬得他的面容凶恶异常。
可项大没有一丝放松手上力气的意思,任由血一滴滴往下掉:“谁知道为了你,小江大人真敢抗命,也是让我开了一回眼。”
“是太子让你们来杀我的。”钟昭喘气受限,头脑却依旧清醒,紧咬牙根打探消息,“为什么?”
“乡试还未开始,你就马不停蹄投到了端王的门下,怎么现在还要问为什么?”项大见手下人的挣扎弱下去,以为钟昭终于坚持不住,即将奔赴黄泉,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痛快地道,“我等奉殿下之命在贡院放火,务必确保你跟秦谅不能活着走出去。”
说着,他偏头看了一眼倒在旁边不省人事的秦谅,表情似乎带上了几分惋惜:“其实这个功劳本该是小江大人的,但是他想不开,不但没杀你,反而还要救你。既然如此,那就怨不了我们……”
项大的话在此处戛然而止。
在他正打算再多说几句吹嘘自己兄弟俩的话时,钟昭原本握着石头的手猛地往前一伸,剑走偏锋地刺入了对方的双目中。
无论动物还是人。眼睛都是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项大吃痛,当下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下意识松开钳制着钟昭的两只手,想往脸上伸。
可他的指头才刚触及到下巴,就如梦初醒般想起什么,即使已经什么都看不见,还是试探着朝钟昭这边伸出了手,想要他的命。
好不容易摆脱困境,钟昭当然不会给对方反击的机会。他连拍着胸口咳嗽的时间都没有,迅速抡起石块在项大太阳穴砸了数下,然后用尽全力捏住他的肩膀,没有丝毫留情地将人推到了火堆之中。
皮肉炙烤的声音和项大撕心裂肺的哭叫一起涌入钟昭的耳朵,他跌坐在地上使劲摇头,想将灵魂深处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以及此刻感受到的眩晕驱逐出身体。
不过几息时间,他便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一把拿起项大刚刚掉在地上的刀,半跑半爬地来到了江望渡和项二身前。
此时他们两人同样双双倒地,不过不同于项大,项二的弯刀并没有脱手,正正好好地插在离江望渡的脸不到半根手指的地方。
项二双目赤红,能听到哥哥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他紧紧地盯着江望渡,用力将手中的刀往江望渡脖子的方向划,字字句句如同泣血:“今天你若不能杀我,我必定会向殿下秉明,你伙同钟昭这个贱民,对我们兄弟二人下手,实存背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