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被按住腰的经验,江望渡这回后退得很快,坐回去又满上一杯,轻轻推到对方眼前:“钟大人,这才是给你的。”
“……”钟昭低头看着他并未收回去、就那么掌心向下搭在自己眼前的右手,也没心情计较刚刚那杯酒了,颇为诧异地掀起眼皮问,“你叫我什么?”
“过几日你便会被授官,这声大人难道还会远?”江望渡道,“我不过是提前叫一叫罢了。”
状元的起始点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从六品文官,干的却是记录皇帝言行、掌修国史、甚至起草诏书的活,对朝中发生的大事小事有一定参议权,即便不说一下子深入朝局中心,若得到一两个贵人提携,眼看着就是一条通天之途。
江望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半开玩笑地举起来,说道:“以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钟大人海涵,我先干为敬。”
这句话落下,他直接将酒杯贴到唇边,一抬下巴便要喝进去。
而就在这时,钟昭抬手拦下,用了些力压下对方的手腕,没让这杯酒顺利灌入江望渡的喉管。
他睨着江望渡被按住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看向自己的模样,失笑道:“比起说恭维的假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说罢,钟昭径自站起身来,单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掂了下,估出里面应该还剩下一半,垂眼问道:“换个地方,我们聊聊?”
他此刻倒谈不上醉,但回想起江望渡低声说今生就这样时的神情,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却又一时想不通这不舒服在何处。
钟昭思索了很久,觉得应该是因为前世之事已成空,哪怕他想掐着对方的脖子问为什么,那个远较如今沉默稳重的怀远将军,也永远不可能再给他答案。
而他面前这个江望渡明显喝的有些多,此刻连眼神都蒙上了几分迷离之色,颇有种问什么就会说什么的感觉,无论寻常聊天还是套话,都没有比今日更好的了。
江望渡仰头望着他:“没问题,你想换到哪里?”
“我先前待的地方。”钟昭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前坐着的院墙,接着便跟人一前一后地翻到了上面。后面为了更好地谈天说地,又多走几步来到了房檐上。
凉风习习,钟昭一言不发地看向远方,拿壶往嘴里灌酒的姿态异常娴熟,江望渡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比自己还单薄,一边解自己披风的扣子一边道:“从家里出来的怎么还穿这么少?”
“你快省省吧。”钟昭看出对方的意图,将那件还沾着江望渡温度的披风盖过来之前,伸手按了一把他的左小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理来说江望渡这么年轻,三个月足够他将伤养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人没找大夫好好医,白日擒住曲青阳之后翻身下马时,钟昭就发觉他走路的时候左腿不太敢吃力,刚刚孙复也说他还没好利索。
果不其然,钟昭的手一落下去,江望渡的表情立刻一变,半晌后无奈地道:“阿昭……”
“江大人,你去年不还请旨去边关呢吗?”钟昭对他拖着长音的呢喃充耳不闻,将江望渡取下来握在手中的披风盖到他腿上,“既然想做将军,还敢这么对自己的腿,不怕老了以后走不了路?”
“老了的事以后再说。”江望渡的语气是一副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轻快,看了看钟昭握着酒壶的手,“而且未来谁说得准,说不定根本没有以后。”
许是借着酒劲的关系,他突发奇想拉过钟昭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脖子上,眼睛微眯,说话更是口无遮拦到了极点:“如果哪天太子倒台,说不定就像这样——”
钟昭半侧着头看他撒酒疯,当江望渡将手扣在他手上往下压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收拢五指,对方的呼吸霎时变得艰难了很多。
不过他到底没存杀意,只是配合着想看一看江望渡要干什么,而对方果然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还冲着他温和地笑笑:“就像这样,你会亲手杀了我也说不定。”
江望渡语气很随意,却叫钟昭又想起来了他们前世的结局,眉心微微一跳,将手抽了回来。
冷静片刻后,他看着江望渡低头咳嗽的样子,淡淡地道:“江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钟昭没真的想掐他,江望渡咳了两声便停下来:“什么?”
“世上不是只有刀剑能杀人,更不是一定要本人出面。”钟昭摇晃着手里的酒壶,“书生有几个会这样做的,纸笔足矣。”
话罢,他将最后一口酒倒进自己口中,全当为这句话做总结。可他刚要往下咽,原本正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江望渡却忽然凑上来,目的非常明确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如今并非在地面这等安全的地方,屋檐是斜的,而且距离下面有很高的一段距离,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钟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弄得身形一晃,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往旁边一滚,谁料正中江望渡下怀,对方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口中尝到了烈酒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