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钟昭做饭其实挺好吃,听罢遗憾地推出涮肉的队伍,给自己跟江望渡各倒一杯酒,道,“不是说要不醉不归?”
“等等再喝,着什么急。”江望渡摇头,将自己换到钟昭身边坐着,半靠在他肩膀上,懒懒地道,“阿昭,我给你唱首歌吧。”
钟昭心思一动,他只在前世听谢停说过,江望渡的生母蓝夫人歌喉是一绝,想来她的独子也不会差,还真没亲耳听过。
此时有了见证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先自顾自地干了一杯,然后说道:“你唱。”
江望渡看他那假正经的样子就知道他感兴趣,轻哼一声也饮了一杯,张口轻轻地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苗疆曲子,钟昭从没有听过,连里面的内容都听不懂。
不过乐曲这东西往往不知其词,依然有一定几率可以明其意,孙复听到这首歌后神情变得悲伤起来,他自己也感觉不太舒服。
这首歌听上去有些婉转凄凉,像游子思念故土,也像悼亡一个人,总之不是什么欢快的调子。
夜风轻拂,石桌前的烛灯将江望渡的眉目浸润得有些温柔,钟昭侧头注视着对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明明近在咫尺,他却忽然觉得江望渡离自己很远。
待一曲终了,他不自觉就将这几句吟唱记在了心里,出声问:“你唱的是什么?”
“算是情歌。”江望渡一杯接一杯地喝,听罢笑笑道,“是我从我娘那里学来的,她想唱给她从前的情郎,可是那人早就死了,所以唱起来难免哀伤,你凑合听。”
“很好听。”钟昭在他再次给自己添酒时,盖住了对方的杯口,“再喝下去你就醉了,不是说想灌我?自己先倒下算什么。”
江望渡一听有理,果然放下了酒杯。钟昭遂松开手,又问:“你娘的情郎是怎么……去世的?”
“你没听说过吗?”江望渡诧异地瞥人一眼,又很快倚上来,慢悠悠地讲解道,“他是苗疆有名的勇士,跟我娘也算郎才女貌,结果他们当时的首领狼子野心,妄想在中原自顾不暇的时候分一杯羹,偏偏碰上了我爹这个杀神。”
他说到此处抬起一只手,五指并起在空中划了一下,就像是落下一把刀:“我娘那个情郎在战场上勇猛无比,就像这样,把当时跟我爹、桓国公曲连城结拜为三兄弟的将军杀了。事后时局逆转,我爹亲手将他碎尸万段,尸骨扔给野狗啃食,留下的残渣一把火烧了。”
后面的事他们所有人都知道,蓝夫人被江明看上,被迫委身给了他。钟昭早就知道她出嫁是一出惨剧,上位者不知死活野心膨胀,战败之后却要一介女子去偿,但是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等渊源。
他想了想自己从前听说的,江明看到蓝蕴之后就一见倾心,甘愿为她放下屠城念头,善待苗疆百姓的故事,平白觉得毛骨悚然:“镇国公知道他们是一对吗?”
“我不是很确定。”江望渡歪着头想了想,如实道,“但据我的观察来看,应该是知道的。”
钟昭听到对方的回答沉默片刻,将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江望渡于是顺理成章地改靠为躺,直接枕在了对方的腿上。
过了一会儿,钟昭低声问:“那你为什么不把她接出来呢?”
以蓝蕴和江明这样的关系,说是一句生死仇敌都不为过,江望渡这个当儿子的不愿意在府里住,没道理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
钟昭问得认真,谁料听了这话,江望渡却笑了起来:“那当然是因为我娘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啊。”
“什么?”钟昭表情一滞,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早些年我还小,我爹也总是过去看她,两相比较之下,她肯定更喜欢我。”江望渡语气轻描淡写,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嘴唇颜色明摆着比刚刚淡,“可后来我爹一步都不肯踏足她的院子,她乐得清静,便也不想看见我了。”
说着,未等钟昭再开口,江望渡又接着道:“她绣工好,但是一向很少给我缝东西,为了一件里衣和剑穗,我在她的门前跪了三天,至于送你的衣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