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入了朝堂最怕的不是被施加压力,而是无人问津,只要能被皇帝看进眼中就是好事。
他再次跪地回道:“臣遵旨。”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钟昭起身的时候,正赶上牧泽楷带着几分笑意从他身边走过,而吵架没吵赢的何归帆心情则没那么好,满面菜色地跟在对方身后,路过钟昭的时候视线下移,若有所思地在他腰际位置扫了一眼。
眼下桌椅还没有搬过来,察觉到对方探究的视线,钟昭下意识抿唇,站得更直了些。
虽然今生不会再做死士,但前世的很多习惯还是影响了他,比如衣装从简,不爱戴什么佩饰,腰间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的。
可今天,他在那里挂了个东西。
这东西以他如今的身份来看,已经算不得十分贵重,而且还在昨天晚上的时候被粗糙地改过几针,跟原本的样子有了些出入。
钟昭不觉得何归帆能看出名堂,因此没有闪躲的意思,甚至当对方目光停留在这枚剑穗上时,心中生出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眼下太子和端王分庭抗礼,他在端王外祖父面前佩戴江望渡的剑穗当装饰,对方不由得感到好奇,但是根本认不出来。
钟昭想着这些,眼中含笑躬身退到一边,隐约跟昨天说想让他穿那套苗疆衣装进宫逛一圈的江望渡,有了些共通的情绪。
尽管原因可能不同,但这种不能宣之于口,只有彼此知道的暧昧情事,确实在他心里点了把火。
说得夸张点,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大家面前彰显他们有多恩爱,但其他人还对此一无所知一样。
——
牧泽楷和何归帆离开以后,乾清宫重新恢复平静,只有钟昭聚精会神写字的声音分外清晰。
待到笔落之时,他将字迹尚未干涸的折子呈到皇帝面前,这才发现谢英其实一直都在屋子里待着,只不过一句话都没说。
比起刚刚的口齿锋利字字带刺,此时的谢英取代了皇帝身边服侍的宫女太监,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研磨,低下头敛着眸的模样不像平时不可一世的太子,倒像是个普通人家孝顺父亲的儿子。
“写得不错。”钟昭垂首等了片刻,终于听到皇帝略带满意地将那张纸放下,长长地出了口气问,“想要点什么赏赐?”
“为陛下分忧,不敢受赏。”钟昭眼睛都没抬一下,回得中规中矩。
皇帝闻言轻笑,并不把这话听进心里,连犹豫都没有便道:“三百两银票稍后就会有人拿给你,权当朕也支持你动一次同情心。”
说着,他挥手让谢英站得离自己远点,往椅背上靠去:“说实话,那钱当真是老二给你的?”
钟昭先前跟江望渡说这事自己考虑不周,实际上并没觉得怎么样。但现在前有谢英不怀好意地提及,后有皇帝不知道为何也以此调侃,他是真有点后悔了。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瞥了旁边乐得看戏的谢英一眼,毫不脸红地回道,“此事与端王殿下无关,全都要仰赖太子殿下。”
“是吗?”这话一出,皇帝将钟昭刚交上去的那张纸拿给心腹太监,指使他将其送出去,明显来了几分兴致,“说说看。”
“……”钟昭朝谢英拱拱手,眼中没有一丝准备将对方拉下水的抱歉,抬起头后便将自己因为摘星草和东宫产生的那点纠葛,掐头去尾地给皇帝讲了一遍。
他有意省略中间的冲突,只说江望渡从他这里买走了其中一株药,谢英替他出面答谢,最后双方都救下了自己想救的人。
前世钟昭到死都不知道那草治的是宋欢,但皇帝自然是知道的,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英一眼。
谢英对此的反应是赔了一声笑,走到皇帝身后给他捶起了背。
“行了,你回去吧。”跟三五个大臣会面到现在,皇帝已经有些精神不济,努嘴道,“回去等着熬一两个月,朕提你当侍讲学士。”
侍讲学士比修撰高了一整级,是从五品的官职,钟昭今天过来之前还有些忐忑,完全没想到往上升的第一步会迈得如此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