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苏对他的注视心领神会,探出头看了一眼,回来汇报的时候表情有点奇怪,道:“公子,要不您还是亲自看一眼,我感觉……我感觉外面的人有点像太监。”
京城内虽然贵人遍地走,但能在这种时候使唤太监的人可不多,钟昭立刻上前掀起了车帘。
现在夜色已经很深,宋喜穿着一身薄衫,见帘子被掀开,笑盈盈地在马车下仰起头,轻声说道:“钟大人,太子殿下有请。”
钟昭皱了一下眉:“现在?”
宋喜点点头,温声重复道:“没错,钟大人,就是现在,太子殿下想请您入东宫一叙。”
第74章 欺骗 你觉得是我骗了江望渡?
谢英觉得在自己老丈人这桩案子上, 他真是冤到无处说理。
孔世镜并非布衣出身,祖上三代都是朝廷重臣,正所谓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孔家连着那么多代都是二品以上的大员, 家底丰厚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当初孔玉璇被指给他做妻子,虽然为此不得不跟与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断了联系,被他挑开盖头的时候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但带来的嫁妆依然堆了东宫半个库房。
谢英早就知道孔家不缺钱,所以当他与孔玉璇成亲的第二年,孔世镜往东宫送第一笔银票的时候, 他没什么犹豫地便笑纳了。
至于孔世镜给他的银子并非多年积攒,而是私采金矿所得,这种隐秘的事情他哪里能知道?
太子每个月的俸禄不少, 但想跟外祖是户部尚书的谢淮斗,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谢英时常在想, 如果他一开始就是太子, 一开始就有一个这样得势的岳家, 他的生母是不是就不会孤零零地死在冷宫,是不是至少能有一个体面的葬礼,是不是过往的十几二十年,他也不至于在宫里熬得那么难。
这年头给宋才人治病要钱,打点官员更要钱,除了江望渡是他从小看着长大, 有一点少时共患难的香火情,就算有时他做得过火点,也不会轻易弃他而去之外,其他朝臣见风向不对都要三缄其口, 哪怕是他也不能轻以得罪。
谢英跪在乾清宫门前的石砖上,被太阳晃得眼睛疼,等了不知道多久,面前的大门终于打开,霍景手中拿着拂尘,俯身来搀扶他,“殿下,陛下传您进去。”
谢英半眯着眼睛睨对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正是面前这个太监命人将他生母的尸体抬走,不由涌现一股恶感,将对方推了出去。
“多谢霍公公。”
他低头将衣摆上的尘土掸去,冷淡地道:“本宫自己来就好。”
说着,谢英抬步走进乾清宫,皇帝已经提前将所有宫女太监全部清走,他入内后还没有见礼,一本奏折就朝着他的脸飞了过来。
“刑部递来的折子,看看吧。”皇帝已经过了大发雷霆的阶段,语气有些恹恹的,冷笑道,“孔世镜知道自己要死了,怕你像当初抛弃曲家那样对他弃之不顾,咬死了开采金矿是受你指使,年末的账本就是铁证,你有什么话说?”
时下已经入夜,谢英捧着折子跪下来,只是翻了两页就停住手,不敢再看孔世镜明摆着想要将他拉下水的证词,摇头否认道:“曲家兄弟有今日的下场,全部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父皇秉公办案,儿臣自然唯父皇马首是瞻,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偏私,谈何抛弃?”
他将头磕在地上,语调也跟着高了不少:“孔尚书确实每年都给东宫送年礼,但他开凿金矿的事儿臣并不知情,望父皇明鉴。”
话落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皇帝都没有搭腔,谢英并未抬头,语气却软了下来:“儿臣当这个太子全靠父皇抬爱,以前日子过得苦,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还以为……还以为孔尚书家在京城多年,能拿出这些也很正常。儿臣愚钝,但是绝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金矿的事太大了,现在什么钗不钗的已经没有人在意,谢英很清楚现在为他说话基本等于找死,遂让自己挤出了好几滴眼泪。
而后面,他八分真两分假,将自己早年的经历抬出来,将纯粹的贪解释为穷怕了,胆大妄为收受贿赂解释为无知,满口都是认错,关键的地方却都绕了过去。
“差不多得了,曲青阳像条哈巴狗一样巴结了你好几年,你以为朕不知道?”皇帝不想听他扯淡,话落后不久又道,“而且很多时候,愚蠢也不见得比真坏好。”
谢英双手撑地,闻言一下子扬起头:“父皇……”
皇帝不置可否,抬起右手冲人轻轻一招,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谢英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他见状叹了一口气,将手落下去,摸了摸对方头上太子的玉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