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被看到了,忽然放开又会有些欲盖弥彰,他于是强行控制着让语气听上去很平淡:“江大人受伤了,我给他处理一下。”
“哦, 应该的。”钟北涯身为医者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接下这句话,随后被妻子拽了一下,才对着江望渡道,“草民见过江……”
“别这样。”钟昭还没从被爹娘撞破自己跟江望渡抱一起的不适中回过味来, 江望渡已经拍拍他的手臂让他松开,走到钟北涯面前扶住了对方,“我跟阿昭是朋友,今天过来也并非因为公事……”
眼见他又暴露在雨中,钟昭索性将水苏手里的伞接过来,走上前重新将江望渡整个人罩进去。
这人最擅长睁着眼说瞎话,钟昭垂眸听着,江望渡前面说得还很流畅,不知为什么,后半句话缓了半天,声音也变低不少:“所以伯父伯母……不必向我行礼。”
钟昭在他身后挑眉,催道:“别在雨里聊天,先进去吧。”
“小昭说得对。”姚冉率先应了一声,看着额头破了一个洞、碎发尽数贴在脑门上的江望渡,无端生出一种长辈看待晚辈的心态,张罗丫鬟去取药箱,然后她表情纠结片刻,试探着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手腕上,语调柔和地问,“外面下着大雨,这一路过来很疼吧?”
此时他们已经到正厅坐下,钟昭看得很清楚,在姚冉碰到江望渡的那一刻,他的脊背明显一僵。
“……其实还好。”
江望渡大抵从没被女性长辈如此温和地对待过,神情看上去几乎是有一些无措的,但他还是坐在原位没有动,“不怎么疼。”
钟昭放好伞踱步回来,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看向姚冉:“他得先洗个热水澡,要不这伤口包好也要沾水,等一下洗完我直接就帮他弄了,您和爹先回去休息吧。”
江望渡闻言轻轻点头,语气听上去总算放松了一点:“是啊,多谢伯母关怀,不过我的伤没那么重,阿昭一个人足够了。”
钟昭吩咐小厮多烧一点热水,随后看了一眼依然没有挪步的二老,主动送他们到门口。
而一见他过来,钟北涯和姚冉也没有多待的意思,行至门口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儿子道:“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
钟昭:“……”
送走父母,钟昭深吸一口气,回到桌前坐下,此刻江望渡已经恢复平静,拆下东倒西歪的发冠,将头发顺着肩膀披下来。
听到身旁有人落座的声音,他抬起头笑道:“怎么这个表情?”
“没事。”经人这一提醒,钟昭才止住嘴角的抽搐,视线在江望渡因为淋雨而稍显毛躁的长发上一扫而过,又集中在了对方的额上。
上辈子江望渡头上也有这么一道疤,只不过出现的时间比现在晚,大约是在永元三十六年,江望渡刚打了一场胜仗班师回朝。
那是他前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领兵,打的是附近一个藩国。
刚接到当地守军消息时,皇帝见他们跟对面打得有来有回,没想到会很艰难,遂派了他这个小将代表大梁出征,权当是练兵。
谁成想到了那边,江望渡才发现他们为这一战准备了很多年,先前的几次战败只是烟雾弹,待他一去立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得知此事后,朝廷差点炸锅,各路武将都被气得不轻,江明上书皇帝亲自带兵驰援,结果他过去之后发现,江望渡在最初输了两场后,竟渐渐掌控住了局势。
江明从前没把江望渡放眼里过,但他带着大干一场的心,杀气腾腾地赶过去,看到对方设计生擒敌方前锋,也不免有几分惊喜。
于是这位镇国公虽然带着援军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却并没有跟江望渡抢指挥权,只是偶尔在人布局稍显生涩的时候提点一下。
这场仗最终打了三年,彻底宣布胜利回到京城之后,皇帝想要封江明为异姓王,江明直言自己出力不多,全是江望渡的功劳。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江望渡带着一身荣耀进了东宫,出来的时候脑袋上顶着一道老长的伤。
事后江望渡跟谢英淡了几年,但等谢淮死了,轮到谢衍跟人斗的时候,他还是站在了谢英这边。
关于他们那天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知道,江望渡对外解释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头磕在了石头上。
思绪收回,钟昭把手放在江望渡坐的椅子上,将对方拉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