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来只身卷入这场太子和宁王的博弈里,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活下来,这是连谢英都能想到的事情,他听罢一怔:“什么?”
今天早朝的风向如此明晰,任谁都明白李春来这枚棋没有用了,江望渡看着谢英跟不上思路的表情,轻声解释道:“现在宁王府的人兵分两路,一部分守在诏狱附近想办法灭李春来的口,一部分去寻他的家人,准备斩草除根。”
钟昭被任命为都水清吏司郎中的事已经传出,西南水患重成这样,皇帝倒是有心情料理皇子内斗,江望渡也不知自己该哭该笑。
良久,他嗓音微哑:“卑职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李春来的家人,外加缉拿那批死士归案。”
“这,这算蓄养私兵吗?”谢英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双眼瞪大,总算反应了过来,心潮澎湃地问出声道,“那不就是谋……”
“加起来最多几十上百人,又没私藏甲胄,还有淑妃和端王护着,不至于按谋反论处。”江望渡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及时地泼了一盆冷水过去,不过到了最后又话锋一转,“但若是再加上对平民百姓动私刑,逼他诬告当朝太子,他这个亲王之位还坐得稳吗?”
谢停这两天都做了哪些事情,谢英从头到尾都已经知道了,江望渡自认自己已经说得很明白,转过身就打算离开,可就在这个时候,谢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等一会儿。”谢英的思路还是有一点没转过来,忍不住问,“可秦谅已经在朝上说得很明白,李春来本来知道的就有限,认出一套衣服而已,算哪门子诬告?”
“如果认出之后,秦谅立刻就和他说开了,两个人都很清楚光靠衣服判不了案呢?”江望渡耐着性子回答他的问题,见对方的表情还是有些茫然,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宁王直接对他上了刑,他不敢讲这话,或宁王在朝上故意隐去了这句话,都说得过去。”
谢英对皇帝没什么真心,但皇帝对他确实有父子之爱,江望渡抬起头看着谢英,声音里夹杂着很多情绪,有无奈、怜悯、甚至还有一丝羡慕:“殿下还不明白吗,其实陛下很清楚李春来和宁王都没说谎,反而是秦谅没说实话;他之所以会有早朝上的表现,还打算严惩宁王,只是想护着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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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钟昭离开乾清宫后同样想到这一环,马车坐到一半临时改道,去了锦衣卫那边一趟。
说来也实在巧,出来接待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同样给秦谅画过押的那位孟总旗,全名孟寒云。
“钟大人稍坐。”孟寒云上次见到钟昭,对方还是因舞弊案被牵连进诏狱的无名少年,今日一见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亲自给人倒了杯茶,语气不解道,“徐大人今日确实没别的事,但您……”
钟昭能听懂对面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不明白自己跟徐文钥有什么关系,想问他来此的目的。
“孟总旗不必紧张。”
他朝乔梵招招手,两坛一看就分量不轻的酒便被放到桌上,“我找徐大人不为公事,只是我们先前就说好,要在一起喝酒的。”
皇帝让他去西南的诏令想必已经人尽皆知,钟昭很直白地道:“但自徐大人回来后,始终没找到一个彼此都闲的时候。眼下我即将离京,就想着来履行一下约定。”
孟寒云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跟徐文钥有约是真的,但特意挑在今天等门,目的当然不止饮酒那么简单。钟昭目送孟寒云转身去请徐文钥,拽过两只碗满上。
过了约莫一炷香,徐文钥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笑。
“先前我还想过,待闲下来一定要主动去找大人呢,不成想你先来了。”徐文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座位上,挥退左右后端起碗喝了一口,连连夸赞道,“隔老远就闻见这股味道了,可馋死我了!”
钟昭带来的酒是烧刀子,越往北越常见,入口后便会生出一种灼烧的感觉,价格便宜酒性极烈。
听到徐文钥的话,他并未立马搭腔,而是同样低头饮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