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还以为谢停先是把唐策请进府,又叫自己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结果紧要倒是很紧要,目标从一开始就错了。
无忧草这东西钟昭听过,据传生长在悬崖峭壁上,比摘星草还要罕见,且形状酷似杂草,极易混淆,对治疗心疾有奇效。
在见到谢英的诸多罪证后,皇帝的身体就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而等到谢英确认被判处流放,谢淮的身体也开始每况愈下。
圣旨下达至今不过七八天,端王府上已经换了十几位太医诊脉,谢淮今早大发雷霆,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俨然不打算治了。
“同是只存在古书上的东西,怎么摘星草就能找到,轮到无忧草就不行?”谢停脸色冷了下来,语气锐利地道,“我兄长对你怎么样,大人心知肚明;莫不是现在大人飞黄腾达了,就不想好好为我们兄弟做事,开始找理由了?”
“摘星草能找到,是因为书上已经记载它产自西北,而且家父几经辗转,得到了半张药方。”钟昭低声解释了一句,顿了顿又道,“下官知道您最近接连请医家出山,还派人去城外采药,可能已经有了些眉目;但就算找到无忧草,没有信得过的方子也是无用的。”
这二十多年来,谢停左一个右一个纳的妾妃是母亲和谢淮挑的,一时冲动被圈府中是为了谢淮,闷头翻了三年医书还是为了谢淮。
钟昭完全能理解谢停的心情,他当年刚知道西北可能有治疗自己母亲病症的草药时,也是这么喜上心头,根本听不进劝。
但谢淮的情况跟姚冉不同,这两种草药也没办法放在一块比,前世谢停就在书上翻到了无忧草这种东西,虽然没把此事交代给他,但不止一次地催赵南寻跟楚三娘去找,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钟昭自知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根本没用,也不怎么想看到他一次又次失望,如实说道:“下官家中是开医馆的,见过各种病症,形形色色的患者,心里明白,有些病可以治愈,有些病却不能;宁王殿下何其聪慧,何必……”
“住口,你给本王住口!”谢停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手里握着的那卷书往对面砸去,“本王的兄长总有一天可以好起来,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说这样的话?没有方子又如何,只要能采到这味药,我自然有办法让太医写出来,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谢淮早死是早就注定的结局,对方就算再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也会发生,怎么都无法改变。
钟昭无言以对,把飞向自己胸口的、被翻到卷起边的医书按下来,跟唐策一道起身跪下:“下官失言,并无冒犯之意,殿下恕罪。”
在他进来之前,谢停先遣散了屋内的侍从,整个中堂内只有他们三个人,此时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谢停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钟昭垂头等了一会儿,能感受到对方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紧接着,谢停忽然疾步朝他走来。
在这种怒极的情况下,谢停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钟昭微微抬起头,正要开口讲一句什么,却只见对方身影一晃,咚一声膝盖着地,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见此一幕,唐策情不自禁地往旁边挪了挪,埋首在臂弯之中,假装自己没看到这一切。
钟昭看着谢停猛地抓住自己胳膊的动作,轻叹口气:“殿下?”
“本王刚才心急了,灼与,你不要怪我。”谢停的语调还是没恢复正常,钟昭能感觉到他在竭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不抖,“但摘星草你采到手了,母亲的命你救下来了,你跟我和我哥说的所有为谢英做事的大臣,都一个接一个地自掘坟墓,万一,万一这一次……”
说着,他把那本书翻出来,指着其中某一页的一行字:“别人都找不到,但是你不一样,万一这一次你也能创造奇迹呢?本王记得你明日休沐,替我走一趟吧,这书上说的它的产地离京城不远。”
钟昭久久不语,只是沉默地注视着谢停脸上狂热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