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要这么说,我从没那样想过,刚刚也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而已。”钟昭后面的话非常轻,几乎连姚冉都听不清,“你们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和帮助。”
话落,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些年谢淮卧病在床,对他一天比一天看重;谢时泽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对他有敬有爱;他又颇受皇帝倚重,官位水涨船高,也觉得自己幸运已极,这一路不能更顺,却没想过在父母眼里,他走的每一步都这样不容易。
默了许久,钟昭拿出手帕给她拭泪,声音恢复了起初的冷静:“总之这件事情我去处理,阿兰从今天起不要露面,您在家陪着阿兰,医馆的事由父亲自己打理。”
钟北涯走过来揽住姚冉的肩,低声商量道:“我暂时也不去了,等解决完再说吧。”
钟昭思考一瞬,觉得这样也好,点了点头便准备往外走去。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钟兰忽然哑着嗓子道:“我能接受。”
钟昭呼吸一窒,刹那间明白了她口中的接受,是指接受未来面对谢时泽数不尽的妻妾,并从此过上仰人鼻息的生活。
血直往头上涌,他蓦地转过头,竭力压制的怒气终于难以抑制,再开口时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火星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接受,我愿意过那种日子。”钟兰也开始流泪,“不试试怎么知道前面是什么,如果结果不好的话,那我也认了。哥,你一向包容我,再成全我一次吧。”
“跟他在一起完全就是在赌,你趁早收了这份心。”钟昭破天荒地没应下,语气也重了不止一星半点,指向门口,“现在立刻回你的房间,别等我让人请你。”
兄妹俩闹成这个样子,姚冉尤为难受,拍拍钟昭的手臂让他消气,又低声示意钟兰服个软。
然而这一回,钟兰却没妥协,她无视母亲一个劲儿拽自己的手,声音也跟着拔高:“那你呢,你跟武靖侯在一起不是在赌吗?”
此言一出,正厅内登时静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钟昭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出现了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耳鸣,什么人声都听不见。
这一刻,就像是他最开始被江望渡引诱着,在那个屋顶跟对方交换一个吻时,心里最恐惧的幻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那是他最珍视、也最亏欠的家人,字字珠玑地质问——
“最开始你怎么说的?江望渡妄图抢夺母亲救命的药草,即使最后失败了,没有成功,跟我们也是这辈子不共戴天的仇人,永永远远都和解不了!可是刚刚巷子里有两个人,另一个应该就是他吧,哥你看啊,你不是也爱得很吗?你不是顶着党派不同也要继续吗?为什么你可以赌,我就不可以?”
第146章 安抚 要抱一下吗?
正厅之中鸦雀无声, 钟昭闭了一下眼睛,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而也就是这一步迈出去之后,钟兰原本写满不甘的眼睛忽然一缩, 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幻, 似乎连自己都被自己这话惊着了。
钟北涯怒目圆瞪, 一把将桌上一盏滚烫的茶水摔在了地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吼完这句话,快步走上前去扬起手臂,那模样就像是已经气到极点,准备挥过去一耳光。
可是还没等他这一巴掌打出去,钟兰便惊惧交加地跪在地上, 抓住钟昭衣袍的一角, 大颗大颗滚出的眼泪劈里啪啦地往地上砸:“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刚刚怎么了,你别生气, 也别难过,从今日起我就待在家里, 我听你的话,一步也不跨出家门,你不要……”
钟昭低声道:“我不难过。”
钟兰抬起头, 露出一张被泪水淹没的脸, 眼睛里盈满自责, 钟昭心如刀绞, 沉默半晌却只是道:“我会给世子爷出个考题,如果他能通过, 你也能接受,我不会再对你们的事情多说半个字。”
这本是最合钟兰心意的语句,如果钟昭一开始这么说, 她必定喜悦万分,可现在她拼命摇头,宛如前方是有洪水猛兽,哽咽道:“我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哥我错了,我不嫁,我不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