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归听到他这样说,便拉着他的手,道:“爸,怎的还未到明日,你就开始赖我们的压岁钱了,这可不行,守岁归守岁,你看,我们连你的那份也守了,还没找你要劳务费呢,你怎么就想着克扣我们的了。”
她摇晃着父亲的手臂,引得李成铭开怀大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好,说不过你。不扣便不扣吧!你呀……”他语气微顿,带着一种既感慨的笑意,目光在李云归和一旁的陆晚君之间意味深长地一转,“……也要不了我几年压岁钱咯。”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李云归先是一愣,随即脸颊“唰”地飞上两朵红云,下意识就松开了父亲的手臂,几乎同时,站在稍后处的陆晚君也猛地耳根通红。她本能地挺直了脊背,可脸上迅速蔓延的热度却出卖了她。她不敢去看李云归,更不敢接李成铭的话,目光只能牢牢锁定在壁炉跳跃的火苗上,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眼见二人如此模样,李成铭更是笑得大声,挥挥手跟众人说了句晚安,他便自顾自的回了房,嘴里轻声念着:“真好啊,又是一年咯……”
“姐,你也忙了这么些天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注意到身边陈疏影揉了揉肩膀,陈天烬站起身来。
“我哪里就到了要你扶到地步了。”
陈疏影抬眼看向弟弟,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关怀,“不过你难得回来,一直忙着工作,我们姐弟竟没好好说说话。今晚守岁,正好,给姐姐讲讲你一个人在外面的故事,好不好?”
“好啊。”陈天烬从唇边逸出温和的笑意,眼神却似无意地扫过仍坐在原处的李云归与陆晚君。
李云归立刻明白,陈天烬并不想把这些经历告知他人,于是起身对陆晚君道:“正好我觉得吃撑了,想去消消食,你去吗?”
“当然。”
陆晚君反应很快立刻拿起自己的外套,又快步到门边取下李云归那件厚厚的呢子大衣,默默举着,待李云归伸手穿好,自己才利落地披上外套。
“少君等等。”眼看李云归已先一步推门,带着寒意的风卷入厅堂,陆晚君正要跟上,陈疏影却匆匆起身,拿着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走过来,亲手递给他,“外头风硬,把这个戴上,别着了凉。也别逛太久,早点回来。”
那关怀如同长姐对待亲弟,自然而又温暖。陆晚君心头一热,接过时微微颔首:“好,谢谢疏影姐。”
门在身后合拢,将屋内的温暖与光明暂且隔绝。除夕的庭院,清冷而寂静,与屋内的喧闹隔世般分明。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李云归下意识地拢紧了大衣领口。
一轮清冷的冬月悬在天际,将朦胧的辉光洒在光秃的枝桠与石板小径上,四周唯有风声簌簌。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爆竹声,让这寒冷与寂静多了些过年的味道。
“对了,”李云归眼睛一亮,忽的玩心大起,转头看向陆晚君,眸子里映着月光,“我记得前些天老李叔说今年家里多了人,图个热闹,特意备了些烟花在库房。我们去寻来放了,如何?”
李云归的笑容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了陆晚君的眸中,陆晚君凝望着她,看着月光下那美丽的笑颜,带着几分期待,几分纯真,比天地间的一切都要动人,她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极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目光里满是纵容与宠溺,轻声应道:
“好。”
“这一箱不是。”
库房并不远,李云归熟练的打开库房的门,拉着陆晚君做起了搬运工作,打开其中一个木箱,李云归失望的摇摇头,然后指了指陆晚君右手边的木箱,道:“看看那个。”
陆晚君将木箱打开,里面果然是些“滴滴金”、“小蜜蜂”之类的玩意儿,并非什么大型焰火,却正适合她们二人。
“找到了!”她像得了什么宝贝,拿起几支细长的“滴滴金”,又塞给陆晚君一把,“这个安全,我们玩这个。”
她掏出随身带着的洋火,“嗤”一声划亮。小小的火苗在寒风中摇曳,照亮了她含笑的脸庞。她凑近,小心地点燃了手中“滴滴金”的引信。
“嗞——”的一声轻响,金色的火星瞬间迸发出来,如同无数细碎的金色流萤,活泼地、争先恐后地向外喷射,在浓稠的夜色里划出明亮而温暖的轨迹,将李云归带着笑意的眉眼映照得格外清晰、生动。
“快快快,快过来。”
李云归拿着手里的烟火靠近陆晚君,陆晚君将手里的滴滴金送入那一片金色的光芒中,不一会儿,她手里的滴滴金被点燃,火星四溅。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陆晚君屏住呼吸,只觉得胸腔里被某种滚烫而充盈的情感彻底填满。她看着几步之外那个举着光、笑靥如花的女子,看着她被金色光点笼罩的身影,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
这一刻,胜过她过往生命里所有的喧闹。这一个人,值得她用尽余生去守护。
“云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火星轻微的“嗞嗞”声中,异常沉稳,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云归闻声抬眼望来,笑意还未从嘴角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