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断了,上峰联系不上。”董小豹看着几人,语气严厉,“但咱们是教导总队的兵!只要枪还在,人还在,就没有当逃兵的道理!”
他指了指东面,那里枪声正紧,甚至能看到曳光弹在夜空中划出的亮线。
“听动静,那边打得凶。估计是大部队在往汇山码头那边压。咱们往那边靠!只要找到主力,咱们这挺枪就能重新派上用场!”
董小豹一把扛起最沉的三脚架,冲陆晚君一点头:“铁槊,你护着枪身。根生,你背一箱子弹,剩下那个给那俩新兵。都跟紧了!掉队就是个死!”
一行五人,像灰色的幽灵一样,钻进了暮色笼罩的废墟。
光复楼附近已经彻底变成了迷宫。到处是倒塌的房屋、燃烧的木梁和横尸街头的百姓与士兵。
他们不敢走大路,那里是大口径舰炮的靶场,没人敢笃定鬼子不会仗着船坚炮利再给他们来几炮。于是,几人只能在弄堂、下水道和被炸穿的墙洞里穿梭。
“停!”
走在最前面的董小豹突然举起拳头。
前方的巷口,一队黑影快速闪过。那是五个敌军尖兵,猫着腰,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显然是在寻找我军防线的漏洞。
距离太近了,只有不到二十米。
身后的新兵蛋子紧张得手一抖,弹药箱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陆晚君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噤声。
副射手王根生已经摸出了腰间的手榴弹,看向董小豹,眼神里全是询问:打不打?
董小豹却做了一个坚决的“静止”手势,甚至用另一只手死死压住了王根生的手腕。
五个人屏住呼吸,像五尊雕塑一样贴在漆黑的墙根阴影里。心跳声在耳膜里像擂鼓一样响,但谁也不敢动一下。
直到那队敌军完全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董小豹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湿透。
“班长,刚才为啥不干?”王根生有些不甘心地压低声音,“就五个鬼子,咱们突然动手,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全撂倒!”
“撂倒之后呢?”董小豹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指了指陆晚君肩上扛着的重机枪枪身,“咱们手里的是啥?是马克沁!现在它是拆开的,就是一堆废铁!咱们五个人,手里只有我和铁槊有驳壳枪,你们三个只有汉阳造和扁担。”
董小豹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一旦枪响,哪怕咱们把这五个鬼子干掉了,枪声一露,周围的鬼子大部队立马就能围过来。到时候咱们这点人,没等把机枪架起来就得被打成筛子!咱们的任务是带着这挺机枪去汇合主力,不是在这儿跟几个鬼子拼命!把命丢在这儿,这挺枪就真的废了!”
陆晚君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是射手,她最清楚重机枪的软肋。重机枪是阵地战之王,却是遭遇战的累赘。在没有步兵掩护、没有构筑好阵地的情况下,扛着几十公斤铁疙瘩的他们,面对轻便灵活的步兵小队,就是待宰的羔羊。
忍,是为了把子弹留给更有价值的目标。
“走,绕开这条路。”董小豹一挥手,“贴着墙根,别出声。”
五个人再次没入黑暗,像一群忍辱负重的蚂蚁,扛着那挺沉默的杀戮机器,继续向着枪声最激烈的方向潜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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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窗外的夜色被不间断的曳光弹和炮火映得惨白。
指挥部内灯火通明,参谋们的喊叫声、电话铃声和电报机的滴答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墙上的巨幅作战地图上,代表中日双方战线的红蓝箭头犬牙交错,每一处交汇点都意味着成百上千条生命的消逝。
“报告!”
一名满头大汗的高级参谋快步走到沙盘前,将一份刚刚汇总的战报递给张靖邦。
“讲。”张靖邦头也没抬,手中的指挥棒死死抵在汇山码头的位置。
“是!”参谋打开文件夹,语速极快地汇报:
“我军左翼:第87师主力已突入杨树浦租界边缘,正与落日军海军陆战队展开巷战。敌军利用防守工事层层阻击,我军推进缓慢,每条街道都在反复争夺。第259旅旅长报告,其先头营伤亡过半,急需弹药补充。”
“我军右翼:第88师在八字桥、持志大学一线与落日军对峙。经下午‘光复楼’一役后,该师伤亡惨重,暂时转入防御态势。落日军借舰炮掩护,多次发起小规模反扑,均被我军击退。”
“根据江岸观察哨及潜伏人员情报,落日军第三舰队主力已全部进入作战位置。旗舰‘出云号’及多艘驱逐舰正对我闸北、虹口一线实施无差别炮火覆盖。另,发现落日军运输船队在吴淞口外海集结,疑似有大批陆军增援部队准备登陆。”
张靖邦的眉头紧锁:“教导总队呢?我要的第一团现在在哪?”
“报告!”参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教导总队第一团主力已于半小时前抵达汇山码头外围攻击发起位置,正在进行最后的整补。团长谢承瑞急电:‘全团士气高昂,誓趁夜色掩护,一举将敌赶下黄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