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短了,陆晚君在心中叫嚣着,她看着李云归唇边的笑容,心如刀绞,她不敢张嘴回答,生怕一张嘴,就会露出太多思念。若是这样,爱人往后的日子便更难了。
可是,离别在即,她又无法什么也不说,若无一言相对,这死别,叫人如何承受呢?
她抬起手,似乎想碰一碰李云归被雨打湿的鬓发,指尖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终究只是轻轻握住了李云归撑着伞的那只手,将她微微倾斜的伞柄,缓缓推正。
“伞,”陆晚君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要撑好,莫要着凉。”
她将李云归的手和伞柄一同握紧,感受着那纤细手指传来的微凉和轻颤,她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过李云归的脸颊,像是要将这轮廓刻进骨血里,带到来世去相认。
然后,陆晚君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就……送到这里吧。”
“姐姐。”
生怕陆晚君就此转身,生怕再无相见,即便是用尽全力克制,这一刻,李云归还是出声叫住了陆晚君。
“我在。”
“姐姐。”李云归又叫了一声。
“我在。”陆晚君温柔的不厌其烦的答着。
“活着,活着回来,好不好?”
泪水不断从脸上滑落,李云归近乎哀求的看向陆晚君,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陆晚君伸手轻轻擦拭着李云归的泪水,可那泪,好似怎么也擦不完。
“活着回来,好吗?”
“……”
陆晚君颤抖起来,却无论如何不敢答应一个好字,她不想食言……
爱人的心,李云归怎会不知,若自己此刻心如刀绞,那么眼前这个克制的傻子,一定比自己更痛十倍。
念及此处,李云归擦了擦眼泪,努力的挤出一个笑来,若这是最后一眼,必要让她放心。
“姐姐。”
“我在。”
陆晚君的声音有些哽咽,李云归伸手抚上头她的脸庞,而后在她唇边印上一吻,“此去,万望珍重。”
“好。”
陆晚君点了点头,她定会保重再三,再三保重。
慢慢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
李云归站在原地,冰凉的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在她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她始终没有动,直到营门缓缓合拢的沉重声响穿透雨幕传来,才极轻、极轻地闭了闭眼。
突如其来的雨下了一整天,第二日天不亮,教导总队的驻地就空了,战火之中,连悲伤都只能是短暂的。
随着南都前的阵地接连失守,局势危机,不少南都高官已经提前离开,其中也有屈依萱一家,李成铭安排好船只,在第三日带领李云归,周云裳,彭书禹等人到达码头,检票登船。
虽然李成铭安排了单独的船舱,可是得知南都有变,得知南都即将沦陷,无数难民像发了疯一样涌向码头,企图强行登船。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片,将整个江岸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跟紧了!别散开!”
李成铭虽然年迈,却依旧拿出了当年闯荡江湖的狠劲儿,奋力在前开路。李云归则死死护住身后的周云裳和彭书禹,在人潮中艰难挪动。
“让一让!我们有票!快让一让!”
好不容易挤到检票口附近,汽笛声却已经催命般地响起。
“呜————”
那长长的鸣笛声,听在众人耳中,不像是起航的号角,倒像是绝望的哀鸣。
“快点快点!要开船了!停止检票!”
检票员满头大汗地吼着,试图强行关闭铁闸门。听到这个消息,没有票的人群彻底疯了,像海啸一样向前涌去。
好几次,李云归险些被失控的人流冲倒,幸好被身后的周云裳死死抓住才没被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