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不得陈天烬对她动了刑,生生撬掉她一片指甲,鲜血淋漓,她却只是咬碎了嘴唇,依旧一言不发。
此刻,那双清亮的眼睛望过来,里面没有痛楚,没有哀求,只有一片令他心头发怵的蔑视。
接连在李家的挫败啃噬着他的神经,此次若不能一举控制李家船队,掐断南都城守军最后的水路补给与退路,他在“那边”的前程,乃至性命,恐怕都……
恐惧催生出更暴戾的怒火。陈天烬猛地起身,几步跨到李云归面前,一把攥住她散乱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与自己充血的眼睛对视。
“李云归!”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因急怒而扭曲,“念在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叫你一声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他空着的手猛地将早已备好的纸笔狠狠摔在她面前,笔杆弹跳着,滚出刺耳的声响。
“立刻给你父亲写信!让他把船队指挥权全数交给我!现在!马上写!”
咽喉被掐住,呼吸困难的李云归却只是冷冷地迎视着他疯狂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极致的厌恶与鄙夷。
她用尽力气,从几乎被扼碎的喉管里挤出三个清晰无比的字:
“你、做、梦!”
“你——!”陈天烬目眦欲裂,另一只手猛地扬起,眼看就要狠狠掴下!
“陈队长!”
地牢入口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穿着黑色短褂、面容精悍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牢内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视若无睹。
陈天烬的巴掌僵在半空,极度不耐烦地剜了来人一眼,手上力道却下意识松了些许,让李云归得以喘息。
“什么事?!快说!”他低吼道,语气焦躁。
那男人凑近陈天烬,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刚传来的消息,南都守军……在烧船。”
“什么?!”陈天烬像是被火燎了尾巴,惊得猛地转头,声音都变了调,“烧船?!他们疯了?!烧了船拿什么渡江?退路都不要了?!这……这怎么可能?!”他赖以完成任务、向上峰邀功的最大筹码和捷径,眼看就要化为乌有。
“千真万确,”黑衣男人语气肯定,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现在江面上已经找不出一条能用的船。守军指挥官放话了,誓与南都……共存亡。”
“共存亡……好一个共存亡……”陈天烬愣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开始是压抑的,继而越来越大,充满了荒谬、愤怒与一种计划彻底破产后的疯狂。他转头,目光再次落到李云归身上,那眼神已不再是单纯的胁迫,更添了几分被逼入绝境的戾气。
陈天烬看了那男人一眼,“松井先生那边有什么指示?”
“他让我们保持静默,藏好,等到开战,组织城内国人……”说到这里那男人看了陈天烬一眼,轻蔑笑道:“我的意思是落日国人,组织国人伺机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助大军一臂之力。”
这话像一盆冰水,夹杂着讽刺,浇在陈天烬心头。他不再是那个可能借助李家船队立下“奇功”的潜伏者,而是变成了众多潜伏暗桩中普通的一员,一个背叛者中的背叛者,连敌人都看不起的“工具”。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在地牢昏暗的光线中明灭不定,最终,那翻腾的怒火与挫败感,化作更深的阴鸷,沉沉地压在了眼底。
“知道了。”
挥了挥手让那男人离开,陈天烬再次在李云归面前坐了下来,过了许久,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眼角竟然有泪。
“云归姐,你看看,命运总是如此不公。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功亏一篑。而你们,却总是轻而易举的得到一切?甚至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陆少君!你们凭什么?凭什么生来就拥有一切——家世、财富、尊重,还有……还有你!”
他盯着李云归,目光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洞,“你从来看不到我,甚至,那个陆少君,哦,不对。”
陈天烬凑近一些,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每个字都淬着恶毒的寒意:
“陆少君……早就被我杀了。三年前,辰海,一颗子弹,正中眉心。死得透透的。”
他满意地看着李云归骤然收缩的瞳孔,欣赏着她脸上无法掩饰的痛楚,继续用那种轻柔到瘆人的语调说:“剩下的那个不是陆少君,她叫什么来着?陆晚君?是,应该是陆晚君才对,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女人……”
“啪。”一声清脆到刺耳的爆响,狠狠斩断了他的话。
陈天烬的脸被打得猛地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他愣在原地,足足好几秒没能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抬起手,碰了碰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云归,不知道几天没有进食的她这个时候怎的还能爆发出这大的力气。
“你肮脏的嘴里不配出现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