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个不正经的教授。”
“很不好看吗?”柳烬眉头微蹙,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貌似是真的在担心以后年老色衰,色衰爱弛,爱弛……
“好看!”
醉意熏熏的人有理有据,有问必答。宋不周不太温柔地捧过他的脸,心想大概没有人会觉得这张脸难看,再靠近仔细探究,没有挑出半分失落或者沮丧,又说:“我错了,你不是教授,是美食品鉴师。”
“嗯?”何出此言。
“黑森林好吃吗?”宋不周问道,他眼神迷蒙,语气倒是毫无掩饰。
原来我们的宋先生就算是醉酒待机状态依旧能看透人心。
柳烬了然,笑得很明媚:“宋先生,黑森林有些苦,你适合更甜的。”
话音隐没于和声,在歌词刚刚唱到“i dn't need n light t see yu”最后三个重音词时,柳烬忽然感觉自己的右侧脸颊扫过温软触感与温热呼吸,灼烫稍纵即逝,心脏酥麻紊乱,歌曲乃至人群被按下暂停键,世界直接坠入万籁俱寂的境界复归远古。
只因为一个生涩到像啄木鸟治树的吻。
他双眼睁大,难以置信地回望。
宋不周也被这反应吓得面露茫然,差点醒酒。
做错了?夏洛说没有什么伤心事是亲一下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
他正走神反省究竟哪个步骤出了问题,忽然有抹青柠香水味的金色贴近,自己附在额头上的手被紧紧牵住。
冰凉戒指用力蹭着手背,抬起眼皮后无处可逃地对上一双发亮星目和在烟火中微微颤动的金色睫毛,五年了,像这样的视线交汇经历过无数,这次却比第一次更不知所措,更难以自制,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凝固在空隙,近在咫尺的距离甚至能听到他的气息起伏。
某个瞬间宋不周半晕半醒,内心嗥叫——完了,自己是真的喝醉了,竟然信了夏洛的鬼,如果不是及时恢复理智,差点就执行“如果有就亲两下”!
“是安慰的吻吗?”柳烬抬手为他摘取头发上并不存在的落叶,小心翼翼发问。
“好像是。”宋不周虚弱地说。
柳烬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低头收起大惊小怪,开始幼稚地思考仙女棒是因为能把人照得像仙女才这样命名的吗。
过了三秒,他听到身前人嘀嘀咕咕改口。
“又好像不是。”
歌曲经过改编无缝衔接另一首歌,刚刚才又回归原曲,更具有生命力的橘金色舞美驱散迷雾,替换彩带的银杏黄纸飞机划过两人之间,像画出地平线分割可视与不可视,在其他观众纷纷扬手抓取,铺展开书写心愿的时候,柳烬还在摩挲那被自己如视珍宝的手以及带有标记属性的素圈戒指。
第一次在心理医生面前提到宋不周时,他神经质地把他比喻成戒指,想日日夜夜戴在手上,牢固,美丽,随时可以欣赏。
因为生命是条望不见尽头的横轴,人们在经历一个又一个坐标点的过程中无一例外从最初的天真烂漫到逐渐领悟出这是条缓缓走向毁灭的不归路,且无论富有或贫穷,幸福或者不幸,万物平等,无法改变。他们两个人都属于过早意识到这个道理,前者拨不开自己眼前的迷茫雾气陷入虚无,但天性善良的人无法对后者冷眼旁观,主动迈入危险的领地施加好意。
人大致分两种,一种鄙夷不屑,将好心当成驴肝肺,一种铭记于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而柳烬太长时间浸泡在三观扭曲的城府里,无法和寻常人相提并论,他只知道那份蝴蝶酥掉落在横轴最戏剧化的坐标上,像步入沙漠穷途末路时从天而降的雨露,容不得做出过多思考,便已经在求生欲望下接受,珍惜,甘之如饴。
随之即来的是上瘾,患得患失,失衡,渴望占有,以至于到了想像戒指那样每时每分都触手可及。
与当初道尽途穷、土崩瓦解时一样,往后所有坐标点都需要他的存在,他必须在,方才和利维说“如果自己这次一个人来伦敦,可能就出不去了”的话并不夸张,但在命运里迷失自我的瞬间想到有人在等待着自己,才能恢复如常,用轻松的语气隐藏内心,摆出哲学家的派头。
可现在想了这么多,口条流利的哲学家原形毕露,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宋……”
柳烬习惯了虚与委蛇和逢场作戏,无论是屏幕里还是屏幕外,难得的一点真心也只对宋不周剖开过。
可那玩意实在不算好看,留不住本就颓废的灵魂,无计可施,只好用一遍又一遍的肯定和表白来试图抓牢并期待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奇迹。现在,是面前的人在离岛邮轮那次之后的第二次主动亲吻,哪怕是安慰的吻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转变,叫立场不坚定的人一瞬间冒出取消长途的想法,什么朝生暮死的旅程,什么回归梦境回归现实,直接关进陆地别墅,这样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三十计划”。
多么完美。
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概率覆水难收。
他头脑风暴到疲惫,俯在他肩头,黑色头发惹得后颈发痒,直到间奏结束后,他仅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传递出亘远的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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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不周,我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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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刚刚在房车里勾起久远记忆。
随着纸飞机接连划过,上面看不清的文字仿佛记录了那段飘然无着落的过去,大概上辈子拯救银河系,生活才会对他表示怜悯,带来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挪走部分重担,让小时的他得以喘息。
所以,暂时变成手控。
想一直牵着,直到演出结束,直到沉入睡梦。
“不好意思,”宋不周轻轻将人推开,闭着眼睛婉拒道,“我有男朋友,不能喝其他男人给的酒。”
“……?”
百利甜有什么魔力,怎么还间歇性上头。
不过倒是很有效地扭转了沉郁气氛。
吃完自己的飞醋,柳烬坐直,终于从愁肠百结里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