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深知,有些东西,时间带不走,只会沉淀下来,结成坚硬的痂,或者……化为更深沉的恐惧。
见她不说话,林菁的目光扫过被扣在枕边的手机,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你们……聊得还好吗?”
虞笙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摇头,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挺好的。”
可她的神情分明不是这样。
捕捉到她强抑的情绪,林菁心疼又无可奈何。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喝点水,润润喉咙。”
虞笙接过杯子,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紧绷的双肩这才松动了一些。
林菁静静地看着她,感觉那阵剧烈的情绪似乎稍稍平复,才带着一丝犹豫和试探,轻声开口:“有件事……陆邢周走之前,我看见,他在你额头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虞笙的反应,“笙笙,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你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和他父亲对立……这绝不是普通朋友或旧识那么简单,对吗?”
虞笙握着水杯的手指蓦然一紧。
林菁的话,仿佛让额头上残留着一种虚幻的、微凉的触感,挥之不去。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虞笙垂着头,视线模糊地落在水杯中微微晃动的波纹上,仿佛那里面藏着能吞噬她的漩涡。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林菁以为她不会回答了,虞笙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过去那双最为灵动漂亮的眼睛,此时像蒙着一层散不开的灰雾,黯淡无光。
“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林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证实,还是让她震惊不已。
“以前从来都没听你提过,”林菁微微侧头,声音放得极轻,“什么时候的事?”
虞笙低下头,声音带着一种遥远而破碎的疲惫:“五年前。”
“那后来……怎么又分手了?”
‘分手’两个
字像冰冷的钩子,勾住了虞笙的心脏,同时间,也撬开了一道尘封的闸门,那些被深埋、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笙笙,你快去医院,你爸爸,你爸爸……”
她跌跌撞撞赶到医院,只看见那刺目的白布,覆盖过头顶的轮廓……
“砰”的一声巨响炸在她耳边。
是爸爸从高处坠落的声响,还是妈妈瘫软在地时,那撕心裂肺、几乎失声的哀鸣交织在了一起?
虞笙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间,她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也渗出了冷汗。
“笙笙!”林菁猛地站起身,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别想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想起医生的严厉警告,林菁慌忙扶住她微微发抖的肩膀:“深呼吸!快,跟着我,吸气……呼气……”
虞笙的手紧紧按在心口,用力呼吸着,过了好一阵,那几乎将她淹没的恐惧和痛苦记忆才渐渐平息。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林菁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
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不敢再问具体原因,但虞笙坚韧的,绝非轻易被击垮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非常肯定,两人绝不是简单的分手,更像是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后遗留的应激障碍。
*
与此同时,京市。
冬日的寒风凛冽,裹挟着北方的干燥与肃杀。
陆邢周乘坐的私人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
舱门打开,刺骨的寒气瞬间涌入,却丝毫未能吹散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与眼底深沉的阴郁。
那条断绝联系的短信,像一根冰冷的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赴刑场般的心情,踏入了陆氏集团总部顶楼那间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办公室。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没有降临。
落地窗前,陆政国背身而站,身影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出乎陆邢周的意料,陆政国脸上并无怒意,反而有一种温和的平静。
他抬手示意陆邢周坐下。
“米兰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陆邢周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不动声色:“已经安排妥当。她已经脱离了危险期,正在康复。”
“嗯。”陆政国点了点头,走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目光落在陆邢周脸上,带着一丝审视,但语气依然缓和,“身体恢复就好。那孩子,也不容易。”
陆邢周绷紧的神经有了一丝松动。
父亲…这是…默许了?
或者至少…不再反对或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