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谦微微低头道:“张遂他们,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臣相信这个数目就是实数,他们要是敢联合乡绅,欺上瞒下。”
“臣第一个就不饶他。”
皇帝陛下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不是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的事情,说好五年就是五年,五年之后,咱们再看就是。”
杜相公低头应是,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天子的桌案。
天子桌案上,堆了两沓文书,一沓钱中书送来的,而另一沓,该是九司或是其他什么衙门送来的,也堆了厚厚的一沓。
杜相公默默看了一眼这一沓文书,随即移开了目光。
皇帝陛下正揉着自己的眉心,感受到杜相公的目光之后,他看了一眼杜谦,开口道:“受益兄在想什么?”
杜谦犹豫了一下,微微摇头:“臣什么也没有想。”
李皇帝也看了看自己右手边九司送来的文书。
他知道,杜谦猜到了一些。
事实上,杜谦也没有猜错,这一沓,确是有关太子的文书,记录了太子在江东的言行举止。
两个老搭档一阵沉默之后,皇帝陛下长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受益兄,养儿子难啊。”
他摇了摇头。
“养个储君,就更难了。”
第1068章 诏出天下无难事
当初李云,让太子出巡,一方面是为了让太子去接触新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深刻的看清太子殿下的品性究竟如何。
毕竟身在他这个皇帝老爹身边,自然而然就会有东宫属官,教他如何当一个贤能的太子,或者是教他如何装成一个贤能的太子。
离得远一些了,可能就会多少显露出一些自己本来的性子。
身为父亲,这么做明显是不合适的,但是身为皇帝,考核接班人,这么做却没有什么问题。
古往今来,哪一个皇帝基本上都会这么干。
但是太子一路东行,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依旧循规蹈矩。
至少在李云,或者说九司能看到的地方如此。
甚至没有怎么碰女人。
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哪怕是李云当年,在陈州也放纵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就说明,太子身边,一定有人在揣度皇帝陛下的心思,然后给他出谋画策,偏偏这个人,揣度的很准,李云在想什么,他基本上猜对了七七八八。
但是这人没有猜到的是,李云想要看到太子恣情放纵的一面。
对于李云来说,这个儿子好女色不是坏事,甚至放纵胡闹一些,也不是坏事,只要本性不坏,不是那种天生恶人,对于李云来说,就是合格的继承人了。
偏偏这种完美无缺,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半年了。
太子依旧是洛阳城里那个太子。
杜相公跟随皇帝二十年了,他虽然揣摩不清楚皇帝陛下那些稀奇古怪的治国理念,但是皇帝的心思,他也能揣摩个七八成,听了天子这句话,杜相公叹了口气。
他左右看了看,眼见着四下无人,杜相公才默默说道:“陛下,臣跟您说几句私人的话。”
李皇帝看向他,开口说道:“快说快说。”
杜相公开口道:“陛下,对太子殿下监管太甚了,这样监管之下,殿下心里会怎么想,谁也无从得知。”
他微微低头,叹了口气:“不过,这个事情古往今来,都是一桩难事,臣不在陛下这个位置上,因此很难体会陛下的心情。”
李云看着他,问道:“受益兄若在我这个位置上,又当如何?”
杜相公苦笑道:“臣也不知道。”
“因此,臣才说这是一桩千古难题。”
皇帝陛下默然。
杜相公又看了一眼天子的桌案。
两摞文书齐高,也就是说,皇帝陛下在太子身上花费的心思,几乎与政事差不多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二郎,顺其自然罢。”
“太子若是做错事情,那该管教就管教,若是太子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我觉得还是放宽些好。”
李皇帝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在他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恐怕会适得其反,等他从金陵回来。”
“就按照受益兄你说的来罢。”
杜谦这才低头:“陛下圣明。”
接着,杜相公又跟李云详细汇报了江东新政的进展,李皇帝静静的听了一遍,然后看向杜谦,笑着说道:“总体来说,还是有进益的,有进益就是好事。”
他想了想:“你给张遂回一封私信,就说我说的,这事是国家大事,让他务必上心,扎好根基,积累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