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连秋带着一身伤逃走了。
苗连秋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想回月虚派,但他感觉自己有什么东西没想明白,趋利避害的本能叫他不要这么做。他躲起来养伤,躲也躲得不安稳,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觉得自己该换个地方了,就这么折腾了小半年,身上的伤才彻底愈合。
苗连秋走到月虚派的门口,守门人看到他,神色剧变,说:“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怎么了?”脸?苗连秋摸摸自己的脸,脸怎么了?
“你杀了五皇子,使得月虚派跟朝廷从此水火不容,你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还问‘怎么了’,你是没有脸还是没有脑子!”
“我……”
“我什么我?你不要以为你武功高强我就会怕你,来人啊,来人啊,苗连秋回来了!”
一个又一个的影子走了出来,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苗连秋跟那些人并不亲近,但此刻他看见那些人眼里的嘲讽和憎恶,还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旁人的目光终于荡进了他的心里。
他们指着苗连秋,义愤填膺。
“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武功好是好,但不配为人。”
“你知道月虚派因为你,承受了多少朝廷的刁难吗?”
“你为什么要杀了五皇子?我们查过了,他跟你无冤无仇。”
“不要说什么失手的话,以你的武功,若是没想取人性命,他根本不会死。”
“我们月虚派是名门正派,从不杀无辜,你犯戒了,应该自废一身武功离开师门。”
……
苗连秋的眼睛扫到了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陈博武被发现了,眼神变得飘忽,不敢直视陈博武,他什么都知道,也一句话不说。他看着苗连秋被人投掷冤屈,他看着苗连秋那张平淡如水的脸,往事与情义在两双眼睛间流淌。陈博武想的是“再想想往日的情分吧”,苗连秋想的是“有始有终”。
陈博武没什么变化,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袍,背着一把新旧不明的剑,他的名字还是陈博武而不是懦夫,他就那样,不好也不坏,异样的目光不会落到他身上。
苗连秋没有将陈博武揪出来,他收回了目光,咽下了真相,落子无悔。
那些人吵吵闹闹,但没人真的敢上前抓苗连秋,没办法,武功就摆在那里,而且苗连秋连好人都敢杀,他们想骂他和他们不想死,一点也不矛盾。
事情闹得这么大,没有一个长辈出门。苗连秋知道,他们放弃了自己,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让他自行离去的机会。
苗连秋跪下来,对着师门磕了三个头,扬起声音:“今日我自愿退出月虚派,从此以后,苗连秋的所作所为与月虚派再无关系。”
苗连秋一去不回头。
他离开赟州,去了关州,找了份武馆的工作,没做多久,朝廷的人杀上门来,人数不多,苗连秋应付得来,他伤了那些人,但他又得换个地方。他过上了一点也不平稳的生活,他想过回从前那样的安宁日子,可是他没钱,他不偷不抢,必须要露面谋生。
苗连秋辗转了一座又一座城池,阎王庄的人抛出橄榄枝,希望苗连秋能加入他们。苗连秋断然拒绝,但他诧异地想,原来他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只有阎王庄的人愿意接纳他。
没了陈博武,苗连秋的耳朵变得灵敏,他总能从说书人或江湖客的口中听见自己的名字,他们说他又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又在什么地方杀了什么人。苗连秋会先想,某某某居然死了?又想,可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都说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