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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看到这个任务后,陆行舟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人鱼。

“小于,你想回家吗?”

如果人鱼说“不想”,那么往后所有关于良心的不安,人鱼都能帮他分担一半。毕竟、毕竟是她想要留下来的啊。

如果人鱼说“想”,陆行舟想,他会放弃的,他会把人鱼带回蓬莱,他会在海边收集贝壳,他会再为人鱼唱一首歌。

人鱼摇头:“不要不要,岸上还有很多好玩的。”

陆行舟心中滋味复杂,翌日便带人鱼去了池鱼阁。

他说:“小于,你坐在这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糖吃。”

人鱼没有半分怀疑:“我想吃荔枝味的,还有砂橘味的。”

陆行舟答应了,然后在池鱼阁的门外坐了一天一夜。

灵州城发生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

池鱼阁在林中摆水阵拍卖人鱼,闻者纷纷前往。

他们为了争夺鳞片打起来了。

人鱼奄奄一息之时,竟然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在场的人全死了。

现在没人敢靠近那片林子,因为进去的人都再没出来。

陆行舟穿过黑雾,走进了那片树林。

人鱼的裙子被撕烂了,几根布条松松遮在身上,她身上连一块鳞片都不剩了。她静静躺着,死去的蝴蝶覆在她银色的长睫上,哀美得惊心动魄。

草地上血迹斑斑。

林中盘旋着许多秃鹫,在摆了满地的盛宴中觅食。

陆行舟想起过往的笔。

他在做题的时候总是尽力地接近出题人的想法,尽力去抵达他人的感受。很多时候他觉得某道题目出错了,这句话怎么能这么表达呢?一者与另一者之间不存在任何的因果关系,然而在题目上它们挨得很近,它们紧密依存,同生共死。

陆行舟要用他的笔,去证明这件、这些他并不相信的事。

他不能拒绝,拒绝意味着零分,零分意味着差劲,差劲意味着他跟别人不一样。人是不能跟别人不一样的。

然而他通过欺骗自己的方式,绞尽脑汁地钻牛角尖,写下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结果却不怎么好。

老师说:“这不对。”

陆行舟问:“为什么不对?”

老师解释了许久,灯亮了,陆行舟的头发的影子刺刺地扎着“正确答案”四个字,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对。

跟一头牛讲不通,老师的耐心告罄,敷衍地说出亘古不变的真理:“等你长大后就能明白了。”

陆行舟愣愣的,他好像听过太多遍这样的话。

老师摁灭了灯:“走吧,孩子,回家吧。”

陆行舟被老师轻轻推出门,从一处黑暗走入另一处黑暗。

后来他长大了,他习得了人人都会的公式,能获利的加、拒绝麻烦的减、欲言又止的省略、损人不利己的等于、点到为止的句号。

这个世界终于将正确答案铺在他面前了吗?

他拥有智慧了吗?他“明白”了吗?

不是的,没有的。

他的经验和情感总是指向截然不同的判断,难道活着、或者说作为一个人那样活着,天然就是如此矛盾的?

跟社会丛林不同的是,父亲和母亲很少干涉他的选择。

过于开明的家庭同样是孕育痛苦的温床。逃不开的。陆行舟夹在太自由和太不自由的中间,呼吸着忽冷忽热的空气,排出一额的汗。

陆行舟恐惧自己走错了路——他恐惧的东西是否已经多得淤积成沼泽——或许从来没有什么正确公式,唯一的路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他看见一具尸体的手中,握着一枚沾血的鳞片。

陆行舟蹲下来,想将鳞片从那人的手里取下,可那人攥得那样紧,就像从未拥有过这样美丽的物件,于是死后也要用妒意和怨气缠住它,或许来世可以抓住呢。

陆行舟想用蛮力掰开他的手指。

放手、放手!

不是你的,抓住了也没有用。

你不配。

……

没有办法了,陆行舟从靴中抽出小刀,得砍下这贪婪之人的手指。

就在陆行舟对准位置的那一刻,那枚鳞片变成透明状消失了,遍寻不见。

陆行舟的动作僵在半空中,姿态滑稽。

“‘物尽其用’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