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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她猛地睁开眼,抬起自己的左手,摊开,凝视着掌心。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常年握枪和训练留下的薄茧。但一种奇异的、残留的温热感,却固执地盘踞在那里,仿佛姜临月手腕的轮廓,已经烙印在了她的皮肤之下。

这种感受让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一丝无措。她习惯于掌控,习惯于分析,习惯于将一切情感因素剥离,只留下最纯粹的目标和行动。但此刻,这种不受控的、细腻而持久的身体记忆,像一颗投入平静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她站起身,走到厨房,想倒杯水。手指握住水杯的瞬间,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那只手,那只在她掌心从僵硬到柔软,最终选择信任与依靠的手。水流注入杯中,哗哗作响,却盖不住心底那无声的喧嚣。

她拿起水杯,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凉的杯壁试图冷却掌心的异样感,却收效甚微。

另一边,姜临月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她的家与季梧秋的截然不同。同样是整洁,这里却透着一种带有个人印记的、冷静的秩序。书籍、资料分门别类,实验仪器擦拭得一尘不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纸张和消毒剂的味道。这是一个被她完全掌控的空间,是她用来隔绝外界纷扰、沉入理性世界的堡垒。

她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仿佛要借此支撑住有些发软的身体。脖颈上的纱布摩擦着皮肤,带来清晰的异物感。喉咙依旧干涩疼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在提醒她不久前的生死一线。

她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玄关一盏昏暗的壁灯。光线柔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她慢慢走到客厅中央,站在那里,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环顾着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环境。

太安静了。

这种绝对的、受她控制的寂静,此刻却显得格外……空洞。与仓库里那种被强行施加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寂静”不同,这是一种缺乏生命回响的静。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

林墨的话语,如同鬼魅般,再次试图钻进她的脑海。“我们才是同类”、“剥离无用的情感”、“触及真正的寂静”……这些扭曲的诱导,像毒蛇吐信,试图在她坚固的心理防线上找到裂缝。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触脖颈上的纱布。那下面,是淤痕,是创伤,是暴力留下的印记。但比这物理创伤更深的,是那种被侵犯、被胁迫、生死操于他人之手的失控感。以及……在那种极致失控中,骤然出现的、不容置疑的援手与守护。

她想起季梧秋扑过来时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想起她硬生生扛下攻击时闷哼的声音,想起在病房里,那只先是试探、而后坚定地握住她手腕的手,想起在审讯室里,她清晰无比地回击林墨时,季梧秋投来的、带着肯定与支持的目光。

这些画面,如同定格的胶片,一帧帧在她脑海中回放。它们带着温度,带着力量,将林墨那些冰冷的、试图将她拉入深渊的话语,一点点抵消,驱散。

她走到书桌前,手指拂过冰凉的桌面。上面放着一份未写完的报告,是关于之前某个案件的尸检分析。理性,逻辑,证据链……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用来理解这个混乱世界、并试图在其中建立秩序的工具。

但此刻,这些熟悉的工具,似乎无法完全处理她内心正在经历的、复杂而汹涌的情感地震。一种陌生的、滚烫的、类似于“渴望”的情绪,在她惯常平静的心湖下翻涌。渴望什么?渴望那份在黑暗中牢牢抓住她的坚定?渴望那份无声却有力的理解与支撑?渴望……打破这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向饮水机。接水的时候,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几滴水溅了出来,落在她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她低头,看着手背上那几点水珠,然后,缓缓地,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手腕。那里,皮肤光滑,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被紧紧握过的触感,那带着薄茧的、温热有力的包裹。

这种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她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只手依然在那里,没有松开。

这种错觉让她感到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安心。就像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突然触碰到了另一具同样在挣扎、却无比坚定的躯体。无需言语,彼此的存在本身就是坐标,是慰藉。

她放下水杯,没有喝。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河,冷漠地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