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秋“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上,没有焦点。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
“外面…怎么样了?”季梧秋最终还是问了出来,声音干涩。
“现场初步清理完毕。毒气成分已解析,解毒剂正在批量生产,用于可能受影响的周边区域预防性投放。沈遇…确认死亡。强酸几乎溶解了一切,包括他本人和办公室内大部分物品。残骸取样分析正在进行,但预计能找到的有价值线索不多。”姜临月的汇报简洁、客观,不带任何情绪渲染,像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
果然。季梧秋闭了闭眼。沈遇用最彻底的方式,抹去了他自己存在的痕迹,也断绝了任何人从他那里获取更多答案的可能。包括那些关于梧桐的、未被揭露的细节。
“他最后说的…‘游戏还没完’…”季梧秋低声重复着那句话,像在咀嚼一根坚硬的骨头。
“可能是虚张声势,也可能…”姜临月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暗示他有同伙,或者布置了延时性的后续计划。技术部门正在全力排查他所有的网络痕迹和通讯记录,许队那边也在深挖他的社会关系和资金往来。”
同伙。季梧秋的心沉了沉。一个沈遇已经带来了如此巨大的破坏和痛苦,如果还有其他人…
“曾令豪提到他手腕上的图案,衔尾蛇。”季梧秋想起这个细节,“沈遇也有。这可能是一个标志,一个…组织的标志。”
“不排除这种可能。”姜临月点头,“衔尾蛇象征循环与无限。如果这是一个组织的符号,那意味着他们的活动可能持续了很久,范围也可能超出我们的想象。沈遇,或许只是其中的一环,甚至可能也只是一枚棋子。”
这个推测让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又冷了几分。刚刚结束一场惨烈的战斗,却发现面对的可能只是一个庞大阴影的一角。
季梧秋感到一阵无力感袭来,混杂着身体未愈的虚弱,让她几乎想要就此沉沦下去。追查了这么多年,手刃仇敌的瞬间被剥夺,还可能牵扯出更黑暗的谜团。支撑她的那根名为“复仇”的柱子,似乎正在崩塌。
就在这时,姜临月拿起那个纸质文件夹,递了过来。“这是现场能找到的、关于你妹妹的…所有东西的照片和初步分析报告。大部分实物已经…损毁了。”
季梧秋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看着那个薄薄的文件夹,仿佛那是什么滚烫的东西,迟迟没有伸手去接。那里面的影像和文字,是梧桐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也是最残酷的印记。
姜临月没有催促,只是平静地举着。
良久,季梧秋才缓缓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指尖微颤地接过了文件夹。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紧紧攥着,指节用力到泛白。文件夹粗糙的纸质触感,提醒着她现实的冰冷和沉重。
“谢谢。”她哑声说。这两个字包含了太多,为这份资料,也为之前无数次或明或暗的援手,更为在那生死一线的储藏室里,那份隔着电波传来的、冷静而坚定的支撑。
姜临月微微摇了摇头,算是回应。她的目光落在季梧秋紧绷的脸上,看到了那深藏的、几乎要将她自己压垮的痛苦和迷茫。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冷静、锐利、仿佛无坚不摧的侧写师。
“季梧秋,”姜临月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沈遇死了,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你妹妹的案子,在法律层面,因为主犯死亡,或许会告一段落。但对你而言,不是。”
季梧秋猛地抬眼看向她。
姜临月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然而冷静:“仇恨可以是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但不应该是唯一的目的。现在,这个目的以一种你无法控制的方式消失了。你需要找到新的支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自己。为了那个在妹妹去世后,依然选择面对黑暗、并且走到了今天的季梧秋。”
这番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季梧秋试图用麻木和疲惫掩盖的内心。是的,复仇的目标消失了,她该怎么办?这些年,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没有这份仇恨驱动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
“新的…支点?”季梧秋喃喃重复,眼神里是一片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