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月拿起干布,默默地擦着盘子上的水渍。“嗯。告一段落了,放了几天假。”她回答得言简意赅,避开了所有危险的细节。
母亲清洗的动作顿了顿,水流声哗哗作响。“那就好。”她没再追问,只是侧过头,看了姜临月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未尽之语——担忧,理解,以及一种深深的、无法言说的疲惫。她也是从那个系统里退下来的,见过太多黑暗,也懂得沉默的必要。
收拾停当,母女二人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播放着无关紧要的晚间新闻,声音调得很低,更像是一种填充寂静的背景音。窗外是城市寻常的万家灯火,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汽车鸣笛。
“你瘦了。”母亲终于将目光完全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地陈述。
“还好。”姜临月垂下眼睑,看着自己交握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知道,有些东西瞒不过母亲的眼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还有那些烙印在精神上的、看不见的痕迹。
母亲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过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制盒子走了出来,放在姜临月面前的茶几上。盒子不大,颜色深沉,上面没有多余的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细微划痕。
“这个,”母亲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郑重,“是你父亲留下的。他走之前……交代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超出常理、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的事情,或许可以看看这个。”
姜临月猛地抬起头,看向母亲,又看向那个朴素的木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父亲,那个在她记忆中形象已经有些模糊的、同样服务于某个保密科研单位的男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意外”去世了。母亲很少提起他,家里关于他的遗物也极少。
超出常理?无法用现有知识解释?
这几个字像电流一样窜过姜临月的神经。她立刻联想到了“衔尾蛇”,想到了“织梦者”墨恒那些关于频率、现实镀层、意识上传的疯言疯语,想到了沈时序分析的、不属于已知科技范畴的物证。
母亲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了然,也有一丝深藏的忧虑。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恪守着某种界限,不愿,或者不能多说。
姜临月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微凉的木盒表面。那粗糙的质感带着时间的重量。她轻轻打开盒盖。里面没有太多东西,只有几本纸质已经泛黄、边缘卷曲的笔记本,以及一个用特殊合金制成的、巴掌大小、造型简洁却透着精密感的黑色扁平方块,方块表面没有任何接口或按钮,只有一些极其细微的、类似电路又更像天然纹路的刻痕。
她先拿起了最上面一本笔记本。翻开,里面是父亲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一些她看不太懂的公式、图表和零散的思考片段。频繁出现的词汇包括:“观测者效应”、“宏观量子态”、“信息坍缩”、“意识海”、“防火墙”……这些词语,与墨恒提到的“频率”、“源点”、“观测者”隐隐呼应,却又似乎站在不同的角度。
其中一页,用加重的笔迹写着一段话:
“……如果意识并非大脑的副产品,而是某种更基础的、弥漫性的‘信息场’的局部凝聚态?那么,‘现实’是否只是特定‘观测’角度下的坍缩结果?是否存在……更高维度的‘观测者’,或者……‘设计师’?我们所谓的物理规律,是否只是祂们设定的‘底层协议’?而某些‘异常’,是否是协议漏洞……或者……未被授权的‘修改’?”
这段话让姜临月背后泛起一丝凉意。父亲的思考,竟然与“衔尾蛇”那疯狂的理念,在某个诡异的层面上产生了交叉!只不过,父亲是带着探究和警惕的语气,而“衔尾蛇”则充满了亵渎与妄图掌控的野心。
她继续翻看,在另一本笔记的后面,发现了几张手绘的草图。一张是一个无限循环的蛇形符号——衔尾蛇。旁边标注着:“古老象征,指向‘无限’与‘循环’,亦可能暗示某种……自指性的系统漏洞或权限密钥?”
另一张草图,画的赫然是一个与盒中那个黑色方块极其相似的物体,旁边写着:“‘钥匙’?抑或‘信标’?来源未知,非地球现有工艺可复制。其对特定‘意识频率’或‘信息结构’可能产生共振或……屏蔽效应。危险与机遇并存。”